老祖宗重返人间 第202章 本能反应

萧玄天睡梦中无意识施展出的那一缕寂灭剑意，如同在死寂的深潭中投入了一颗石子，虽然未能立刻唤醒他沉睡的记忆，却在楚小凡和萧青鸾心中荡开了希望的涟漪。

“记忆并非彻底消失，只是被封存或打散！”楚小凡难掩激动，在次日清晨的静心苑内，对萧青鸾低声道，“既然能在梦中显现，说明一定有办法可以引导、可以唤醒！”

萧青鸾相较于楚小凡的乐观，显得更为审慎。她凝视着那道被完美切开的沉香木床榻痕迹，指尖拂过那光滑如镜、残留着虚无气息的切面，感受着其中那令人神魂战栗的剑意余韵。

“本能与记忆，是两回事。”她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昨夜那一剑，更接近于这具身体和灵魂深处铭刻的战斗本能，是历经无数生死淬炼后形成的条件反射。就像他之前对付墨无涯时展现的护体道域和那随手一击。”

她顿了顿，看向不远处正蹲在花圃边，小心翼翼地将一株被夜风吹歪的灵草扶正的萧玄天，眼神复杂：“唤醒本能容易，只需遭遇威胁。但唤醒记忆……尤其是那些属于‘萧玄天’这个人的情感、经历和认知，恐怕要困难千百倍。”

楚小凡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着萧玄天那专注而纯真的侧脸，心中的激动也稍稍平复。是啊，就算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若没有相应的认知和情感支撑，那力量也如同无根浮萍，甚至可能更加危险。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方向。”楚小凡握了握拳，“我们可以尝试一些温和的刺激，比如带他去一些他曾经熟悉的地方，给他看一些旧物，或者……讲述一些过去的事情？”

萧青鸾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可以一试，但必须万分小心，循序渐进。他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过于强烈的刺激可能导致不可预料的后果。”

两人商议定，便开始着手准备。萧青鸾从家族秘库中调出了一些与萧玄天相关的、非核心的旧物——几卷他早年批注过的丹方手札，一幅据说由他亲手绘制的、早已褪色的山水画，甚至还有一柄他筑基期时使用过的、早已灵气尽失的普通铁剑。

然而，初步的尝试结果，却令人失望。

面对那些承载着过往岁月的物品，萧玄天表现出来的只有纯粹的好奇。他会仔细翻看丹方手札上的字迹，却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他会对着那幅山水画发呆，似乎觉得上面的墨迹线条很有趣；至于那柄铁剑，他拿在手里掂量了几下，便兴趣缺缺地放到了一边，远不如他对池塘里的灵鲤或者花圃中的昆虫来得感兴趣。

讲述过去的事情更是收效甚微。当楚小凡尝试用简单的话语描述“玄天宗”、“清虚道人”、“墨无涯”这些名字时，萧玄天只是睁着纯净的眼睛，茫然地听着，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故事，听完后最多歪着头问一句：“然后呢？”或者“那个叫墨无涯的，是坏人吗？”——基于之前瑶池畔他对墨无涯“坏人”的判断。

他的逻辑简单而直接，缺乏情感共鸣和深层理解。

几次尝试下来，楚小凡和萧青鸾都感到一阵无力。唤醒记忆之路，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漫长和艰难。

而外界的局势，却不给他们太多耐心试验的时间。

墨无涯的百日战书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顶。萧家堡的战争机器依旧在疯狂运转，与盟友的协调、资源的争夺、防线的构筑，每一项都牵扯着萧青鸾巨大的精力。她不得不将大部分时间投入到繁杂的族务和联盟会议中，只能偶尔抽空来静心苑查看情况。

楚小凡则承担起了更多的“看护”与“引导”职责。他几乎寸步不离地陪着萧玄天，一方面继续尝试各种温和的刺激，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是确保这位“白纸老祖”的安全，以及……确保他不会因无法控制的力量而造成意外。

日子在希望与失望的交替中，在外部高压的内部焦灼中，又过去了十余日。

这一日，午后。

楚小凡见天气晴好，便带着萧玄天在静心苑旁边一处较为开阔、设有结界的花园中散步。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在光滑的鹅卵石小径上投下斑驳的光点。园中奇花异草争奇斗艳，散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芬芳。

萧玄天似乎很喜欢这里，他不再像最初那样对什么都充满警惕，而是放松地跟在楚小凡身边，偶尔会停下脚步，蹲下来仔细观察一朵花的形态，或者仰头看着天空中飞过的灵鸟，嘴角带着浅浅的、满足的笑意。

楚小凡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那根因百日之约而始终紧绷的弦，也稍稍松弛了一丝。或许，就这样让他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他自己掐灭了。不行，天魔将至，九州将倾，没有人能独善其身，尤其是身负如此力量的萧玄天。

就在楚小凡心神略微恍惚的刹那——

异变陡生！

花园角落，一丛看似寻常的、开着紫色小花的灌木阴影中，空气如同水波般微微扭曲！下一瞬，三道漆黑如墨、完全融于阴影之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激射而出！

他们的速度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气息被压缩到近乎虚无，唯有那凝聚于一点、 aimed at 萧玄天后心、咽喉、丹田三处要害的致命杀意，如同冰锥般骤然爆发，锁定了目标！

是刺客！而且是精通隐匿与一击必杀的顶尖刺客！他们竟然瞒过了静心苑外围的重重阵法与守卫，潜入到了如此核心的区域！

他们的目标明确无比——这个被萧家严密保护、据说状态特殊的“老祖”！无论他是真失忆还是假装的，除掉他，就能极大削弱萧家的抵抗力量和精神支柱！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完全出乎了楚小凡的预料！他因为片刻的走神，反应慢了半拍！当他察觉到那凛冽杀意，骇然转头，想要扑过去救援时，那三道淬毒的匕首尖端，已然距离萧玄天的身体不足三尺！

“小心！”楚小凡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体内天阳之力疯狂爆发，却已然来不及！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元婴修士瞬间毙命的偷袭，背对着刺客的萧玄天，甚至还没有完全转过身。

他的身体，却动了。

那不是经过思考后的闪避或格挡，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烙印在灵魂与肉身每一寸角落的本能反应！

在杀意临体的瞬间，他周身那层淡淡的混沌光晕再次自然浮现。同时，他的身体以一种违反常理、妙到毫巅的微小幅度和速度，如同风中柳絮，如同水中游鱼，于间不容发之际，轻轻“晃动”了一下。

就是这看似微不足道的“晃动”，却让那三道凝聚了刺客全部精气神、志在必得的致命攻击，全部落空！匕首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擦着他的衣角掠过，连一根发丝都未能斩断！

三名刺客眼中同时闪过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他们从未失手的联手绝杀，竟然被如此轻描淡写地……躲开了？！

但他们的惊骇仅仅持续了一瞬。

因为就在攻击落空的下一刻，萧玄天转过了身。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惊讶，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那双原本纯净茫然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了一片绝对的、冰冷的、如同万古玄冰般的空洞。

他看着三名刺客，眼神不像是在看活物，更像是在看……三件需要被“清理”掉的障碍。

他没有使用任何法术，也没有施展昨夜梦中那惊世骇俗的剑意。

他只是抬起了手。

右手食指，如同玉雕般完美，对着距离他最近、也是正面冲向他的那名刺客，轻轻点出。

动作舒缓，优雅，不带丝毫烟火气。

然而，在那指尖点出的刹那，那名刺客周身的空间，仿佛瞬间被剥离了出去，陷入了一片绝对的“死寂”！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生机，甚至包括思维，都在以一种无法理解的速度被剥夺、被湮灭！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身体如同风干的沙雕，在不到十分之一个呼吸的时间内，彻底化为了一撮细微的尘埃，飘散在空中！

与此同时，萧玄天的左手随意地向后一挥袖袍。

另外两名从他侧后方袭来的刺客，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仿佛天地本身排斥他们的巨力轰然降临！他们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护体灵光如同纸糊般破碎，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炸成了两团血雾，连带着他们手中的匕首和身上的储物法器，都一同化为了齑粉！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从刺客暴起发难，到三人被瞬间反杀、尸骨无存，整个过程，不超过一次呼吸的时间。

楚小凡甚至才刚刚冲到萧玄天身边，摆出防御姿态，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花园中，只剩下弥漫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以及那缓缓飘落的、混合着骨粉与法器碎屑的尘埃。

萧玄天缓缓收回了手，周身的混沌光晕和眼中的冰冷空洞如同潮水般褪去。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那依旧洁白如玉、纤尘不染的右手食指，又看了看地上那两滩迅速渗入泥土的暗红色污迹，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尘埃。

他眨了眨眼睛，纯净的茫然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身旁目瞪口呆、浑身僵硬的楚小凡，伸出了那只刚刚轻易抹去三条生命的右手，脸上露出了混合着困惑、不安和一丝……害怕的表情。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手……”他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手指，声音带着孩童般的无措与委屈，轻声问道，仿佛在向最信任的人寻求答案和安慰：

“……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