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卷着浓重的血腥气掠过海面,玄甲庞大的身躯轰然砸落时激起的浪涛还未完全平息,那些泛着幽蓝磷光的海水便已被猩红浸染。失去命珠的玄甲像一截被抽走了筋骨的朽木,原本覆盖周身、坚不可摧的玄色鳞甲此刻黯淡无光,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淌着墨色的血,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破碎的嗬嗬声,再无半分先前翻江倒海的威势。
鳄鱼群彻底乱了。
数百只形态各异的南海鳄鱼在海面上躁动不安,它们或大或小,有的鳞甲呈青灰色,有的泛着暗绿,还有些年幼的鳄鱼尾巴尖带着嫩黄的纹路。方才还在玄甲的号令下如黑云压境般扑向林默与渔民,此刻却像被抽走了主心骨,巨大的头颅不住地转动,琥珀色的竖瞳里交织着恐惧、茫然与不甘。有几只性子暴躁的鳄鱼试图朝玄甲靠近,却被林默先前布下的淡金色护罩弹开,护罩边缘流转的光晕里还残留着祈愿分台传来的神圣气息,让这些习惯了弱肉强食的水族本能地感到畏惧。
海面上漂浮着不少渔民的渔船残骸,断裂的桅杆斜斜插在水里,破旧的渔网像褪色的蛛网般散开。那些侥幸未被毒雾吞噬的渔民正蜷缩在仅剩的几艘破船上,他们大多面色青紫,嘴角挂着黑血,显然是中了玄甲喷吐的毒雾,此刻正不住地咳嗽,看向鳄鱼群的眼神里满是劫后余生的惊悸。有个年轻的渔夫死死抱着船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的父亲方才为了护他,被一只鳄鱼的尾鞭扫中,此刻还漂浮在不远处的海面上,早已没了声息。
林默站在祈愿分台投射出的光影里,白色的衣袍被海风拂得猎猎作响。他望着眼前混乱的鳄鱼群,又看了看那些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渔民,握着海神权杖的手指微微收紧。权杖顶端的夜明珠散发着温润的光,将他沉静的侧脸映照得愈发清晰,眼底没有胜利的得意,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都停下吧。”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穿透海浪的喧嚣,直抵每个生灵的心底。正在骚动的鳄鱼群动作一滞,数百双竖瞳齐刷刷地转向他,空气里的血腥味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林默的目光扫过那些鳄鱼,从体型最大、鳞甲已显苍老的成年鳄鱼,到缩在长辈身后、眼神怯怯的幼崽,最后落在玄甲那奄奄一息的身躯上。“玄甲已失命珠,再无威胁。”他的声音平静却有力,“你们若想为他复仇,大可一试。只是这般厮杀下去,最终只会两败俱伤——你们的族人会丧命,这些渔民也难活,这片海域只会再多一片尸骸,徒增怨魂。”
几只成年鳄鱼发出低沉的嘶吼,像是在表达愤怒,又像是在犹豫。它们能感觉到林默身上那股与这片大海同源的力量,那是一种凌驾于普通水族之上的神圣气息,让它们本能地不敢轻易挑衅。可玄甲毕竟是它们的首领,统领鳄鱼族近百年,此刻见他落得如此下场,族群的血性与忠诚让它们无法坐视不理。
“复仇之后呢?”林默仿佛看穿了它们的心思,继续说道,“杀了我们,你们以为就能安稳生存吗?玄甲以毒雾伤人性命,早已触动海域的平衡,引来天道反噬。今日即便没有我,也会有其他力量来终结这场混乱。到那时,失去首领、又背负血债的你们,能逃得过覆灭的命运吗?”
他抬手,指向那些被毒雾所伤的渔民:“你们看他们,不过是为了讨生活才出海的凡人,与你们本无深仇大恨。玄甲为了扩张领地,肆意屠戮,才让两族结下死仇。如今他已伏法,你们若肯归顺,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两件事。”
鳄鱼群渐渐安静下来,连那些最躁动的鳄鱼也停下了嘶吼,琥珀色的瞳孔里开始浮现出思索的神色。青鳞从族群中慢慢游了出来,它比玄甲要年轻许多,鳞甲是鲜亮的青绿色,脖颈处有几片鳞片微微凸起,形成一道独特的纹路。作为玄甲的侄子,它在族中虽无实权,却因聪慧果敢而颇有声望。此刻它停下脚步,与林默隔着十数丈的海面遥遥相对,巨大的头颅微微低下,语气里带着一丝警惕,却更多的是对族群未来的担忧:“你说的保证,当真能做到?”
林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过身,望向身后那座悬浮在半空的祈愿分台。分台由白玉雕琢而成,四角悬挂着青铜铃铛,此刻正随着海风轻轻晃动,发出清越的声响。分台中央的石碑上刻满了古老的符文,正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柔和的金光,那是无数渔民对妈祖的信仰之力凝聚而成的神圣之辉。
“我以海神之名起誓。”林默的声音陡然变得庄严,每一个字都像是落在磐石上,掷地有声,“若鳄鱼族诚心归顺,我必约束凡人与你们互不侵犯,绝不让再有任何同类因你们而死。我还会在南海划出一片专属海域,那里水流丰沛,鱼虾成群,足够你们繁衍生息,安稳度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所有鳄鱼,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若违此约,便让这祈愿分台的信仰之力反噬于我,令我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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