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龙宫的珊瑚大殿内,气氛比三日前更加凝重。夜明珠的光芒透过冕旒的珠串,在敖广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端坐于砗磲宝座之上,周身环绕的水流不再柔和,而是带着压抑的怒意,在地面上蜿蜒成细小的漩涡。
敖丙跪在冰凉的白玉地面上,青色的锦袍下摆拖曳在地,却遮不住他紧绷的脊背。他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脖颈处的龙鳞因不安而微微颤动,却终究没敢抬头看父王的眼睛。
阶下的文武水族大气不敢出,连龟丞相都将头埋得更低了些,拐杖的底端紧紧贴着地面,仿佛这样就能避开龙王的怒火。
“说!你可知错?”敖广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死寂,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让整个大殿都仿佛震颤了一下。
敖丙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道:“儿臣……不该私放诱饵,引来鲨鱼,惊扰近海。”
“惊扰近海?”敖广冷哼一声,周身的水流骤然加速,撞在殿柱上发出“哗啦”的声响,“你是在说,你错在‘惊扰’?”
他缓缓站起身,冕旒的珠串轻轻晃动,露出那双失望的眼睛:“敖丙,你以为龙族的脸面,是靠欺压几个手无寸铁的凡人挣来的?是靠用阴谋诡计让旁人出丑得来的?”
敖丙的头垂得更低了,手指紧紧攥着衣袍的下摆,指节泛白:“儿臣……不敢。”
“不敢?”敖广一步步走下宝座,玄色的龙袍在水流中轻轻摆动,每一步都像踩在敖丙的心上,“你做这些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不敢’?你引鲨鱼伤渔民,是想让整个湄洲岛的人都记恨龙族?你破坏试海期的平衡,是想让四海都笑话我敖广教出了个只会用卑劣手段的儿子?”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敖丙心上。他张了张嘴,想辩解自己只是看不惯那个人类女子耀武扬威,想证明龙族的威严不容侵犯,可在父王锐利的目光下,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你可知,当年初代海神为何能让四海臣服?”敖广的声音缓和了些,却带着更深沉的失望,“不是因为他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也不是因为他有号令万物的令牌,而是因为他懂得让水族与万物共生的智慧。他护着海,也护着靠海而生的人,让这片海域既有水族的安宁,也有人类的生机——这才是真正的威严。”
他停下脚步,站在敖丙面前,目光落在儿子紧绷的侧脸上:“我让你禁足思过,不是罚你输了给林默,是罚你不懂这份智慧,罚你把龙族的气度,活成了斤斤计较的争斗。”
敖丙的肩膀轻轻一颤,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父王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某个一直紧闭的角落。他想起林默在海边说的话——“我们人类,不只会索取”;想起那些渔民小心翼翼地给受伤的鱼包扎伤口;想起林默小腿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和她看向自己时,那双清亮却带着坚定的眼睛。
那个女子明明那么弱,手无缚鸡之力,连几条鲨鱼都对付不了,可为什么……为什么她做的事,说的话,总能让他心里那道坚不可摧的防线,生出一丝动摇?
这种感觉陌生而混乱,像深海里的暗流,让他既烦躁又无措。
“即日起,罚你去深海寒潭面壁三月,禁足龙宫,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踏出寒潭半步。”敖广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好好想想,什么是真正的守护,什么是龙族该有的样子。”
“……儿臣领命。”敖丙低声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
两名虾兵上前,恭敬地请他起身。敖丙站起身时,脚步微微一顿,下意识地望向殿外的方向,仿佛能透过厚重的宫墙,看到湄洲岛的沙滩,看到那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女子。
随即,他用力闭了闭眼,甩开这些纷乱的念头,跟着虾兵向深海寒潭走去。青色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后,留下满殿的沉默,和敖广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龟丞相。”敖广转过身,重新坐回宝座。
“老臣在。”龟丞相连忙上前一步。
“传令下去,让巡海夜叉多照看些湄洲岛的近海,若有不长眼的水族敢去滋扰,不必请示,直接拿下。”敖广淡淡道。
龟丞相愣了一下,随即躬身应道:“老臣遵旨。”他抬起头,看着龙王脸上复杂的神情,心中了然——陛下这哪里是罚三太子,分明是借着这个机会,给那位林姑娘的近海守护之路,扫清了障碍。
而此时的湄洲岛,林默正在海边的礁石上练习控水术。
夕阳的金辉洒在海面上,她伸出手,掌心的令牌泛着柔和的白光,身前的海水随着她的意念缓缓升起,化作一柄晶莹的水剑,在空中灵活地转动。这几日她的灵力越发精纯,操控水流也比之前熟练了许多。
小腿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走动时已无大碍,只是偶尔还会有些发痒。
“默娘,该回家吃饭了!”岸边传来张婶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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