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龙宫深处,珊瑚砌成的宫墙在夜明珠的柔光里泛着温润的红,珍珠串成的帘幕垂在殿门两侧,随着穿堂而过的海流轻轻晃动,发出细碎如碎玉相击的声响。老龙王敖广坐在那座万年砗磲打磨而成的宝座上,冰凉的玉石贴着脊背,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怒意。他头顶的龙角隐在垂下的冕旒之后,仅在眸光扫过殿中时,才透出几分属于水族至尊的威压。
阶下,敖丙正伏在光洁的白玉地面上,青色的龙鳞在脖颈处若隐若现,原本一丝不苟的锦袍被撕开数道裂口,湿漉漉的衣料贴在身上,勾勒出几分狼狈。他方才被侍从从海面护送回来时,连化形都险些维持不住,此刻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惊悸,混着少年人不服输的哽咽:“父王,那女子……那女子实在诡异!她分明只是个凡人,却能引动海中鱼虾,连千年的老海龟都听她号令,儿臣的冰锥刚要触到她,就被成千上万的沙丁鱼裹住,连龙身都险些被它们啄伤……”
敖广的指尖在宝座扶手上轻轻敲击着,那扶手是用深海玄铁混合暖玉铸就,凉滑中带着一丝温润,此刻却被他敲出沉闷的回响,像是在敲打殿中每一个水族的心。“凡人?”他冷哼一声,声音不高,却让殿内流动的海流都仿佛凝滞了片刻,“我东海龙宫的三太子,执掌万顷碧波,竟被一个‘凡人女子’逼得落荒而逃?”
敖丙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脖颈上的龙鳞因羞愤而微微竖起:“儿臣并非不敌!只是她手中持有一块令牌,通体莹白,上面刻着‘海境共主’四个字,儿臣靠近时,体内的灵力都在躁动,仿佛……仿佛那是能号令四海的信物。”
“海境公主令牌?”宝座旁,龟丞相拄着他那根用玳瑁壳打磨的拐杖,苍老的脸上满是凝重,他浑浊的眼睛转向敖广,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陛下,老臣曾在古籍中见过记载,那令牌是初代海神治水时所持,据说能沟通水族万物,就连龙族见了,也要退让三分。只是初代海神羽化后,令牌便不知所踪,怎么会……落到一个人类女子手中?”
他顿了顿,拐杖在地面上轻轻一点,发出“笃”的一声轻响:“而且听三太子所言,那女子能引凡鱼作战,这绝非寻常人类能做到的。老臣斗胆猜测,她要么是初代海神的后裔,要么……便是得了海神的庇佑,身负某种不为人知的使命。”
敖广沉默了。他指尖的敲击停下,目光落在殿外那片深邃的海水里,那里游过几尾色彩斑斓的鱼,无忧无虑,全然不知宫墙内的暗流涌动。东海龙宫执掌东南海域数千年,龙族的威严从未被如此挑衅过——一个人类女子,手持失落的上古令牌,逼退了他的儿子,这若是传出去,四海水族怕是要笑他敖广治家无方,连个凡女都镇不住。
可龟丞相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初代海神的威名,即便是龙族也要敬畏。那令牌若真有号令海境之能,硬要与持有者为敌,怕是会引得天怒水怨,到时候别说龙宫威严,整个东海的安宁都可能动摇。
他沉吟片刻,冕旒后的目光渐渐变得锐利:“凡人与海神后裔,终究不同。是真是假,见了面便知。”他抬眼看向阶下待命的虾兵,那些虾兵身披亮甲,手持长枪,闻言立刻单膝跪地,甲胄碰撞发出整齐的脆响。
“传我的令,”敖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去湄洲岛,将那持有海境共主令牌的女子请来龙宫。记住,是‘请’,不可失了我东海的礼数,但也绝不能让她跑了。若她不肯来……”他顿了顿,指尖在扶手上重重一按,“便告诉她,东海龙宫容不得旁人撒野,她伤了我儿,总得给本王一个交代。”
“遵旨!”虾兵们齐声应道,声音在大殿中回荡,随后便转身,踏着整齐的步伐退出殿外,亮甲在夜明珠的光芒下划出一道道银色的弧线,很快便消失在宫门外的海流中。
敖丙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父王,就这样让她来龙宫?若是她耍什么花招……”
“花招?”敖广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训斥,“在我东海龙宫,纵是神仙也得守我的规矩。她若真是海神后裔,本王自当以礼相待,问清令牌的来历;若只是个借令牌招摇撞骗的凡女……”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本王便让她知道,海水的滋味,从来都不只是咸的。”
殿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海流穿过珍珠帘幕的轻响,和龟丞相偶尔的咳嗽声。敖广重新闭上眼,手指却又开始在扶手上轻轻敲击,只是这一次的节奏,比之前更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
而此刻的湄洲岛,正是暮色四合之时。
夕阳的金辉洒在海面上,将粼粼波光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归航的渔船三三两两地泊在岸边,桅杆上的帆布被海风鼓荡着,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沙滩上,渔民们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忙着卸渔获、补渔网,而是簇拥在一块巨大的礁石旁,围着一个身着粗布衣裙的年轻女子,欢呼声此起彼伏,像涨潮时的浪涛般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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