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铮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坐了整整一夜。
那本苏砚留下的、属于他父亲的笔记本,被他翻来覆去地摩挲,纸页的边缘已经起了毛。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他过去二十多年构筑的认知上。
理想?
守护?
如果父亲的守护,是以牺牲另一群人的理想为代价,那这种守护,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天亮时,他终于拿起手机,拨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却挂断了。
他决定亲自去一趟。
韩立群的宅子还是老样子,院子里的桂花树枝繁叶茂。
程砚铮甚至没心思寒暄,推门进去,开门见山地说:“韩叔,我父亲当年到底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韩立群正在修剪一盆君子兰,听到这话,剪刀“咔哒”一声停在半空。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程砚铮以为他不会回答。
最后,老人叹了口气,放下剪刀,转身走向书柜的最深处,从一堆陈旧的书籍后面,取出一个上了锁的铁皮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沓已经泛黄的文件。
“有些事,你爸他……到死都没说出口。”韩立群的声音苍老而疲惫,“他总说,这是为了保护程家的心血,但每次说完,他自己都会看着‘星芒’的标志发呆。”
另一边,苏砚也没闲着。
通过林疏桐的人脉,她联系上了一个关键人物——赵文斌。
他是当年“星芒计划”初期,被程父以“能力不足”为由“劝退”的核心主研人员赵工程师的独子。
见面的咖啡馆里,气氛有些压抑。
赵文斌看起来比同龄人沧桑许多,眼底是挥之不去的阴郁。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推到苏砚面前。
“我爸走的时候,留下的。”他的声音很轻,“他说,总有一天会有人来问。如果那个人眼里有光,就把这封信交给她。”
苏砚颤抖着手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封遗书。
纸页泛黄,字迹却力透纸背,带着一股不屈的刚硬。
信的结尾写着:“我们不是技不如人的失败者,我们是被时代洪流牺牲的先行者。我们的代码和心血,没有消失,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在了别人的功勋章上。”
苏砚看着那一行行字,像是看到了当年那群在实验室里为了一个共同目标燃烧自己的工程师们。
他们被污蔑,被驱逐,甚至到死都背负着“失败者”的骂名。
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砸在信纸上,晕开一小片墨迹。
她抬起头,眼眶通红地看着赵文斌说:“原来,你们也一直在等一个人替你们说话。”
赵文斌苦笑一下,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是啊,等了太久了。”
林疏桐的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
她拿到韩立群提供的内部文件和赵文斌父亲的遗书后,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48小时,不眠不休。
第三天清晨,一篇名为《星芒背后的人》的深度报道,像一颗重磅炸弹,投向了已经暗流汹涌的舆论场。
文章以赵文斌的口述为主线,辅以韩立群提供的、那些从未公开过的项目初期会议纪要和技术贡献归属文件,条理清晰地还原了“星芒芯片”从0到1的真实过程。
那些被抹去的名字,被尘封的贡献,被扭曲的事实,第一次如此完整、如此真实地展现在公众面前。
如果说上一篇报道只是让程氏集团陷入公关危机,那这一篇,则是直接把程父这位“科技伟人”的偶像光环撕得粉碎。
热搜瞬间引爆。
#星芒芯片 窃取#、#被牺牲的先行者#、#程氏集团道歉#等词条轮番登顶。
吃瓜群众们彻底疯了,上一秒还在为程砚铮舌战群儒叫好,下一秒就感觉自己的房子塌了。
评论区的风向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支持民族企业”变成了“资本家无耻的掠夺”。
就在这舆论的狂风暴雨中,程砚铮拿着他整理出的所有资料,找到了苏砚。
他把一本他父亲亲手写的备忘录递给她,那上面记录了程父后期对项目的一些反思和……挣扎。
“他说他后悔了。”程砚铮的声音很低,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和释然,“他说,他被成功的**蒙蔽了双眼,对不起那些最早的伙伴。”
他顿了顿,抬眼看着苏砚,目光里满是愧疚地说:“我也后悔,后悔没有早点听你的话。”
这句迟来的道歉,比任何解释都有力。
苏砚接过那本厚重的备忘录,指尖轻轻触摸上面那熟悉的、属于长辈的字迹,那些锋利如刀的棱角仿佛瞬间被抚平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地说:“过去的已经无法改变,但我们可以一起,把它补完。”
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隔阂与对立,在这一刻冰消雪融。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即将揭开所有真相时,新的疑云却悄然浮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