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赛博朋克世界当保安 第159章 破绽

沉默在奢华而充满压迫感的书房中持续发酵，只有那根雪茄顶端猩红的光点时明时暗，如同某种活物的呼吸，伴随着细微的“嘶嘶”声，将浓郁的焦甜香气一丝丝泵入空气。

李豫站在门口，如同钉在地上的标枪，维持着“龙牙”那副混合着警惕与桀骜的姿态，金色的竖瞳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宽大的椅背。他在等待，用沉默对抗沉默，用耐心衡量着这位地头蛇的深浅。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带着无形的重量。

终于，那搭在扶手上的、戴着几枚硕大宝石戒指的粗壮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接着，那只夹着雪茄的手，缓缓抬起，向着房间一侧那几个松软坐垫的方向，随意地挥了挥。

一个简单的手势。

没有言语。

意思却明确无误——坐。

李豫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对方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却并未用语言施加更多的压力，这个看似随意的“请坐”，反而更显其掌控力与深不可测。

他没有犹豫，也没有道谢，只是依言迈步，走到距离书桌不远不近的一个坐垫前，姿态略显僵硬地坐了下来。覆盖鳞片的左臂依旧不自然地垂在身侧，利爪的指尖轻轻点着身下昂贵的兽皮地毯。

在他坐下的同时，那张宽大得足以当床用的黑色木质座椅，发出了低沉的、轴承转动的嗡鸣声。

椅子，连同上面那个魁梧的身影，缓缓地转了过来。

预料中的虬髯满面、凶神恶煞并没有出现。

映入李豫眼帘的，是一张出乎意料的脸。

依旧是魁梧健硕的身材，深紫色丝绒长袍下是鼓胀的肌肉轮廓，充满了力量感。但那张脸，却与“黑胡子”这个充满草莽气息的代号有些格格不入。

这是一张中年男人的面孔，皮肤因常年不见真正的阳光而显得有些苍白，但保养得极好，几乎看不到深刻的皱纹。五官轮廓硬朗，鼻梁高挺，嘴唇厚实，下颌线条如同刀削斧劈，带着不容置疑的刚毅。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那梳理得一丝不苟、油光锃亮的两撇八字胡。

胡子漆黑如墨，末端微微向上翘起，带着一种旧时代绅士般的、近乎刻板的优雅。这两撇胡子，像是精心设计的面具，巧妙地中和了他庞大身躯带来的野蛮压迫感，赋予了他一种奇特的、混合着力量与文雅的气质。仿佛他不是一个盘踞法外之地的海盗头子，而是一位……喜欢收藏猛兽头颅和武器的、口味独特的古典贵族。

他的眼睛是深褐色的，如同两潭不见底的古井，此刻正带着毫不掩饰的、饶有兴味的审视目光，落在李豫身上。那目光如同实质，缓慢而仔细地扫过李豫覆盖鳞片的左半边脸，那冰冷的金色竖瞳，以及那只搭在膝盖上、非人的狰狞利爪。

没有惊讶，没有厌恶，甚至没有常见的、对变异体的警惕或怜悯。那目光里只有纯粹的好奇，以及一种……仿佛在欣赏一件新奇艺术品的玩味。

李豫被他看得有些毛骨悚然，但脸上依旧维持着“龙牙”的麻木与冷硬，那只正常的右眼毫不避讳地回视过去，带着底层亡命徒特有的、混不吝的凶光。

短暂的审视后，黑胡子那两撇精致的八字胡忽然向两旁拉开，嘴角向上咧开一个巨大的弧度，整张脸上瞬间绽放出与其气质极不相符的、极其灿烂的笑容。

这笑容幅度很大，露出两排洁白得过分、显然经过精心护理的牙齿。但不知为何，这灿烂的笑容非但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让李豫脊背窜起一股寒意。那笑容里，混杂着老狐狸般的狡黠算计，又隐隐透出猛虎审视猎物时的残忍与贪婪。

他笑得肩膀微微耸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有雪茄的烟雾随着他的动作不规则地飘散。

笑容持续了几秒，然后如同出现时一样突兀地戛然而止。

黑胡子脸上的表情瞬间收敛，只剩下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弧度。他深褐色的眼眸重新聚焦在李豫脸上，那目光变得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那层伪装的龙鳞，直抵他灵魂深处。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然后，黑胡子开口了。

他的声音与他魁梧的身材和那两撇胡子带来的文雅感形成了第三种奇特的混合——低沉，浑厚，带着一种长期发号施令养成的、不容置疑的权威感，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如同沉重的鼓点敲在李豫的心头。

而他说出的内容，更是让李豫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李少爷……”

黑胡子微微歪着头，目光带着一种近乎戏谑的玩味，看着李豫那双骤然收缩的瞳孔，缓缓地，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

“……大驾光临我这小小的新拿骚，怎么不直接到我这里来居住？反而委屈自己，去住沉船旅店那种……垃圾堆？”

李少爷！

这三个字，像三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李豫的神经！

他怎么会知道？！

怎么可能？！

他的伪装天衣无缝！他从未在新拿骚以真面目示人！甚至连“李豫”这个名字都未曾提起！这个黑胡子，怎么可能一口就叫破他最大的秘密？！难道自由军里有他的眼线？连里德尔都不知道他具体的逃亡路线和伪装身份！

巨大的震惊如同冰水，瞬间浇遍全身。覆盖鳞片的左半边脸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那只利爪猛地收紧，指尖深深刺入了身下的兽皮地毯，发出轻微的撕裂声。

他几乎要立刻暴起，进入半龙化状态，杀出重围！

但残存的理智死死地拉住了他。这里是黑胡子的老巢，外面是层层守卫，对方既然敢如此直接地揭穿他的身份，必然有着绝对的把握和依仗。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杀意，那只正常的右眼死死盯着黑胡子，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出任何一丝欺骗或试探的痕迹。但他只看到了深不见底的平静和那令人心悸的玩味。

黑胡子似乎很满意李豫这剧烈的反应，他欣赏着对方眼中那无法掩饰的震惊与一瞬间爆发的、又被强行压制的杀机，如同在欣赏一幕精彩的戏剧。

他轻轻吸了一口雪茄，然后缓缓吐出一个个烟圈，烟雾在他面前缭绕，让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

“怎么？”黑胡子挑了挑那两撇精致的八字胡，语气带着一丝调侃，“很惊讶？觉得自己的伪装很完美？”

他摇了摇头，用夹着雪茄的手指，随意地指了指李豫，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放下你那些不必要的戒备吧，李少爷。我对你没有恶意。至少目前没有。否则，你昨天踏入新拿骚的那一刻，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深褐色的眼眸透过烟雾，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光芒。

“请吧，”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向李豫覆盖鳞片的半边身体，“现出你的本来面目说话。我不习惯对着一个……半真半假的幻影谈事情。那让我觉得不够坦诚。”

身份已经被揭穿，再维持“龙牙”的伪装已经毫无意义。而且，从黑胡子的话语和态度来看，他似乎真的暂时不打算动手。

李豫心中念头电转，最终，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集中精神，引导着腹部的龙珠能量。

与之前激发半龙化时那细微的蠕动感不同，这一次，是能量的回收与平复。覆盖左脸和左臂的黑色鳞片，如同退潮般迅速缩回皮肤之下，消失不见。那只狰狞的利爪也恢复了正常人类手指的形态，只是指甲还残留着一丝异于常人的坚硬光泽。左眼的金色竖瞳也缓缓扩散，重新变成了正常的圆形，只是瞳孔的颜色似乎比右眼略深一些。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呈现在黑胡子面前的，是一个面容清秀、眼神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重与警惕的年轻男子。除了左眼瞳孔颜色稍异，以及身上那件破旧的皮质背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外，他看起来与之前在火星扮演的“李少爷”并无二致。

看到李豫的真容，黑胡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似乎对他的果决和审时度势颇为满意。

“很好。”黑胡子点了点头，靠回宽大的椅背，姿态重新变得放松，“这样说话就舒服多了。”

他弹了弹雪茄的烟灰，目光落在李豫依旧紧绷的脸上，开始了解释。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你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认出你的。”黑胡子嘴角噙着那丝冰冷的笑意，“其实很简单。你身边的那只鸟……实在是太显眼了。”

李豫的心猛地一沉！李二！

“我手下有几个兄弟，之前恰好在火星‘出差’。”黑胡子继续说道，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聊家常，“他们很有幸，目睹了你在火星黑市上的……‘风采’。尤其是你身边那只聒噪的鸟儿，以及你随手甩出黑金卡的豪气，给他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所以，”黑胡子摊了摊手，做了一个“就是这样”的表情，“当你昨天驾驶着那艘原本属于血牙的破船，带着那只标志性的鸟儿，降落在新拿骚的时候，关于‘李少爷’大驾光临的消息，就已经摆在我的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