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赛博朋克世界当保安 第118章 起源

李豫感觉自己失去了所有思考和行动的能力。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都被眼前这具庞大到超越认知极限的巨兽残骸所占据、所碾碎。那不是恐惧，不是惊讶，而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是渺小个体面对浩瀚宇宙具象化实体时，源自基因最深处的、最原始的战栗与敬畏。

他站在这里，如同尘埃仰望山岳，蜉蝣凝视深渊。

体内的龙珠能量以前所未有的幅度疯狂躁动，不再是温和的流转，而是如同沸腾的熔岩，在他丹田处冲撞、咆哮，传递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意念——那是朝拜，是共鸣，是面对同源至高存在的本能反应，却又混杂着一丝仿佛被更庞大、更古老的存在所压制的不安与恐惧。背后的虫后共生体，那冰冷的银色纹路也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传来持续的、细微的颤栗感，仿佛是在确认某种位阶上的绝对差距，又像是在这死寂的威压下本能地收缩、隐藏。

荷鲁斯对李豫的反应毫不意外，甚至可以说，他正陶醉于这种由他亲手展示的“神迹”所带来的冲击效应之中。他没有催促，也没有解释，只是张开双臂，如同一个最虔诚的信徒，仰望着那具宏伟的死亡，脸上洋溢着混合了科学狂热与宗教般迷醉的光彩。

良久，直到李豫因为极致的震撼而有些脱力，呼吸都变得困难时，荷鲁斯那带着激动颤音的声音，才如同洪钟般在这死寂的巨大空间中轰然响起，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欢迎来到——”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窟中回荡，撞在冰冷的岩壁和巨兽的鳞片上，产生层层叠叠的回音，“——‘龙’的坟墓！”

“龙……”李豫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字眼，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这个在古老神话中被赋予无尽威能与神秘的称谓，与眼前这具冰冷、庞大、散发着蛮荒死寂气息的残骸联系在一起，竟然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只有这样的存在，才配得上“龙”之名。

荷鲁斯缓缓放下手臂，转向李豫，他那双燃烧着狂热火焰的眼睛紧紧盯着李豫苍白而震惊的脸。

“很震撼，对吗？超越了所有想象，所有数据的极限。”荷鲁斯的声音带着一种引导式的蛊惑，“但这，就是‘真实’。是我们脚下这个看似繁华先进的科技文明，背后所隐藏的、最核心、也是最肮脏的秘密之一。”

他抬起手，指向那具如同山脉般的巨兽残骸，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它，我们称之为‘始祖个体’，或者内部代号‘龙’。”荷鲁斯的语气充满了某种仪式感，“十五年前……是的，就是天空城宣称进行‘第十三次生态圈重构’、大规模重建的那段时间。一支由当时实力最强的几家巨头——dYb、盘古、浩瀚、广厦、Imd等——联合派出的、代号‘深空探针VII’的远航舰队，在人马座旋臂边缘，一个荒芜的、未被任何星图记录的星域，捕捉到了它的信号。”

荷鲁斯的眼神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间和空间的阻隔，回到了那场决定了许多人命运、也改变了科技走向的遥远邂逅。

“最初，我们以为是某种罕见的宇宙现象，或者是一个前所未见的、巨大的惰性星体。但当舰队谨慎靠近后……我们看到的，是一场战争。”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许，却更加充满了力量感。

“一场……属于‘神只’之间的战争。”

“它，”荷鲁斯再次指向巨兽残骸，“独自悬浮在虚空之中。而它的敌人，是数以万计的、形态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强大能量波动的……太空兽群！那些我们在教科书上被描述为‘宇宙灾害’、需要倾尽全力才能勉强驱逐或规避的恐怖生物，在那片星域，如同扑火的飞蛾，疯狂地、前仆后继地向着它发起冲锋！”

荷鲁斯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了恐惧与兴奋的红晕。

“那是一场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的屠杀……不，是神罚！它的身躯庞大，动作却快如鬼魅。利爪挥过，空间仿佛都被撕裂，成片的太空兽如同被无形巨力碾碎的泡沫般化为齑粉。它张口喷吐出的，不是火焰，不是能量束，而是某种……更加本源、更加恐怖的东西，像是规则的碎片，秩序的裂痕，所过之处，无论是强悍的太空兽还是飘荡的小行星，都瞬间崩解、湮灭，连基本粒子都无法残留！”

“它周身的鳞片，在攻击下迸发出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耀眼光芒，轻易抵挡着足以摧毁小型行星的集火攻击。那些太空兽的能量吐息、精神冲击……在它面前，如同孩童的玩具般可笑。”

“但它并非无敌。”荷鲁斯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意味，像是惋惜，又像是庆幸，“它太累了，身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可见骨的伤痕，有些伤口处流淌出的不是血液，而是如同熔融黄金般、散发着恐怖能量波动的发光液体，那些液体滴落在虚空中，甚至能短暂地扭曲时空。它在战斗，也在流血，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着自身的本源。”

“我们躲在探测极限距离之外，如同最卑微的窃贼，屏息观望着这场远超我们理解范畴的战争。我们看着它撕裂一头又一头强大的太空兽首领，看着它将兽潮一次次击退，看着它那比恒星还要炽烈的生命气息，在无数次的挥爪、撕咬、喷吐中，一点点、不可逆转地……黯淡下去。”

荷鲁斯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回味那场持续了不知多久的、史诗般的战斗所带来的震撼。

“最终，当最后一头体型堪比小型卫星的、类似章鱼与甲虫结合体的太空兽王，被它用断裂的犄角生生钉死在了一块漂浮的巨型星核碎片上之后……战场，终于安静了下来。”

“数以万计的太空兽，被它……屠戮殆尽。虚空中漂浮着无数破碎的肢体、凝固的能量团和舰船残骸般的甲壳碎片。而它……”

荷鲁斯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具冰冷的残骸上，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语调。

“……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仅剩的那只眼睛望着无尽深空，里面没有了愤怒，没有了杀意，只剩下一种……仿佛解脱，又仿佛无尽孤独的……疲惫。”

“然后，它那支撑了整场战争的、如同山峦般的身躯，最后的生命力如同风中残烛般，熄灭了。”

洞窟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荷鲁斯话语的余音和李豫粗重的呼吸声。

“它死了。”荷鲁斯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现实感，“死于力竭，死于这场扞卫……或许是领地，或许是尊严，或许是其他我们无法理解之物的……战斗。”

“而这时，”荷鲁斯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我们这些躲藏了许久、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的‘旁观者’，终于……露出了獠牙。”

他的语气变得尖锐起来。

“恐惧消退之后，是无穷无尽的贪婪！一具……一具如此强大、如此超越理解的生物的尸体！它所蕴含的生物结构、能量形式、物质构成……每一项都可能是颠覆现有科学体系的钥匙！谁能得到它，谁就能掌握下一个时代的权柄！”

“短暂的通讯静默后，联合舰队内部……瞬间变成了另一个战场。”荷鲁斯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脆弱的同盟协议在无法估量的利益面前，比一张废纸还要不如。dYb的战舰率先向盘古的运输舰开火，浩瀚的能量炮擦着广厦侦察舰的引擎掠过……为了争夺这具伤痕累累的‘神之尸’，我们这些自诩为文明精英的公司，展现出了比那些太空兽更加**、更加疯狂的……兽性。”

“炮火在刚刚平息下来的战场废墟中再次亮起，这一次，是人类向同类挥动的屠刀。舰船爆炸的火光，比远处的恒星还要刺眼。每一秒，都有耗费巨资打造的星舰化为宇宙垃圾，都有曾经在各自领域呼风唤雨的精锐士兵和研究员，无声无息地死在冰冷的真空里。”

“那场混战持续了多久？几个小时？还是几天？在失去时间参照的深空，所有人都杀红了眼。直到……直到幸存的舰船数量，已经降低到快要无法支撑起最基本的、返回太阳系航行的规模时，残存下来的几家巨头首脑，才在通讯频道里，用嘶哑、疲惫而又充满警惕的声音，达成了一个极其脆弱的……瓜分协议。”

荷鲁斯指了指眼前的巨兽残骸。

“dYb，分得了这具‘始祖个体’的主体躯干，包括大部分肌肉组织、主要的骨骼结构、以及……相对完整的中枢神经系统残留。”他的语气带着一种dYb人的自豪，“我们相信，力量的传导与爆发，运动的协调与控制，乃至更高层级的‘意识’雏形，都隐藏在其中。”

“盘古生物，”荷鲁斯的目光似乎扫过了李豫，带着一丝深意，“他们带走了大量富含活性的血液样本、部分内脏器官碎片、以及一些尚存的、蕴含着奇特遗传信息的组织。他们痴迷于生命本身的结构与进化密码。”

“浩瀚能源，则专注于那些如同熔融黄金般的能量液体，以及这具身体内天然形成的、用于储存和转化庞杂宇宙能量的……‘生物炉心’的碎片。他们追求的是无尽能量的奥秘。”

“广厦集团，”荷鲁斯顿了顿，“他们获取了部分的表皮样本、鳞片，以及……一些关于‘形态模拟’与‘环境适应性’相关的特殊组织。他们对‘存在’的形态更感兴趣。”

“Imd，拿走了与神经信号传递、生物电转换相关的组织，以及一些疑似用于感知和连接更广阔维度的……‘生物天线’结构。他们想要理解意识与信息的边界。”

“还有其他几家，泰山金融、花园、AK、AE、雷霆……或多或少，都在这场饕餮盛宴中分得了一杯羹，或是参与了后续的研究投入，或是用分到的资源换取了其他利益。”

荷鲁斯的声音再次高昂起来，他张开双臂，仿佛要将整个洞窟，乃至整个由这具龙骸所衍生出的科技世界都拥抱入怀。

“看吧，李豫！看看你周围！想想你所知道的一切！”

“dYb的‘玄甲军’！那超越现有材料学极限的生物合金装甲，那如同拥有生命的能量传导系统，其灵感与部分核心生物模板，就源自于这具躯干的骨骼结构与能量脉络！”

“盘古生物的‘烛龙’项目！那些试图融合强大基因、创造超级生物的疯狂实验，那些能够引发躯体剧烈变异、甚至改变生命形态的药剂……其源头，就是那些被他们带走的、蕴含着‘始祖’遗传信息的血液与组织！你体内的变异，你融合的那颗‘龙珠’的能量，追根溯源，都来自于此！”

“浩瀚能源的‘龙珠’！那高密度、近乎永恒的生物能量核心技术，正是对他们所获的‘生物炉心’碎片进行逆向工程与仿生学研究的产物！你手中的那颗，不过是浩瀚能源基于不完全数据制造出的、一个拙劣的、小型的复制品！”

“广厦集团的‘千面’素体技术！其原型，就隐藏在他们所获取的、关于这‘始祖个体’表皮与形态适应性的研究之中！林依……或者说‘零’所使用的那具素体，其底层技术，与此息息相关！”

“还有Imd的‘应龙’芯片！那试图连接、甚至统合人类意识的庞大计划，其最初的技术狂想，就源于他们对这巨兽神经结构与生物信息处理方式的痴迷研究！”

荷鲁斯的声音如同风暴，席卷着李豫的认知。

“你以为人类的科技是凭空而来的吗？你以为十巨头的霸权是依靠自身智慧稳步建立的吗？”荷鲁斯的语气充满了讥诮，“不！我们只不过是一群幸运的、发现了神只尸体的窃贼！我们现有的所有‘创新’，所有‘突破’，都建立在对这具尸体的不断挖掘、解析、模仿甚至是……亵渎之上！”

“我们站在‘龙’的尸骸上，沾沾自喜，自以为掌握了真理和力量！”

他猛地转向李豫，目光灼灼，仿佛要将他烧穿。

“而现在，李豫！你，一个意外融合了‘烛龙’基因碎片、内化了仿制‘龙珠’能量的‘容器’！”

“你，就站在这一切的源头面前！”

“告诉我，”荷鲁斯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期待，“你现在，感受到‘正确’的道路了吗？”

李豫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大脑被过载的信息冲击得一片混乱。公司的起源，科技的真相，自身异变的根源……这一切如同无数破碎的镜片，在他脑海中疯狂旋转，折射出光怪陆离却又令人心悸的景象。

他抬头，再次望向那具冰冷的、如同山脉般横亘的龙之残骸。

那空洞的眼窝，仿佛正凝视着他这个继承了它一丝微末力量的、渺小的后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