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赛博朋克世界当保安 第110章 “磐石海贼团”

“鲁班2号”运输舰在预设的自动导航程序牵引下，如同一叶孤寂的扁舟，航行在亘古不变的漆黑幕布与冰冷星点之间。舰内大部分区域都陷入了节能模式的昏暗，只有必要的指示灯和循环系统还在发出微弱的嗡鸣。时间，在这片失去参照的虚空中，再次变得模糊而缓慢。

李豫是在离开“磐石”聚落、进入航行的第四天醒来的。

意识如同从最深的海底缓慢上浮，穿透了层层叠叠、光怪陆离的梦境碎片。那些碎片里有狰狞的虫海，有银白色的诡异身影，有撕心裂肺的痛苦，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清冽气息的柔软触感。最终，所有的混沌逐渐沉淀，感官开始重新连接现实。

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并不算舒适的座椅皮质触感，以及飞船引擎那恒定而低沉的震动。然后，是视野中逐渐清晰的光线——并非天空城那苍白的人造光，也非聚落模拟的暖黄或幽蓝，而是飞船客舱标配的、略显冷白的照明。

他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视线缓缓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近在咫尺的、恬静的睡颜。

林依侧着身子，蜷缩在他旁边的座椅里，一只手垫在脸颊下，另一只手则无意识地搭在他的胳膊上。她似乎守了很久，终于抵不住疲惫，浅浅地睡着了。黑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散落在额前和椅背上，长长的睫毛如同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的呼吸均匀而绵长，嘴唇微微嘟着，褪去了平日里的警惕和冰冷，显露出一种与她强大力量截然相反的、近乎孩童般的纯真与脆弱。

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安心、庆幸以及更深层悸动的暖流，毫无征兆地涌上李豫的心头。这半个月的昏迷，他仿佛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而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依旧是这个将他视为全世界、不离不弃的女孩。

鬼使神差地，几乎是一种本能驱使，李豫微微撑起还有些虚软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向前倾去。

一个轻柔的、带着苏醒后微热温度的吻，轻轻地落在了林依光滑的脸颊上。

触感微凉，却仿佛带着电流，瞬间惊醒了浅眠中的林依。

她的睫毛猛地颤动了一下，眼睛瞬间睁开。黑色的眼眸初时还带着一丝刚醒的迷蒙，但在看清眼前人是李豫，并且感受到脸颊上那残留的、与众不同的触感时，那迷蒙瞬间被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理解的情绪所取代。

她呆呆地看着李豫，眼睛眨了又眨，仿佛在确认这不是另一个梦境。然后，她没有任何预兆地，突然伸出双臂，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李豫的脖子，将脸深深埋进了他的颈窝里。

没有声音，没有质问，甚至没有惯常学语般的“李豫”。

只有肩膀无法抑制的、细微的颤抖，和颈窝处迅速蔓延开的一片湿热。

她哭了。

无声地，却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加汹涌地流着眼泪。滚烫的泪珠浸湿了李豫的衣领，也灼烫着他的皮肤和心脏。这泪水里，包含了这半个月来所有的担忧、恐惧、无助，以及在他醒来这一刻，决堤而出的、纯粹到极致的委屈与安心。

李豫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激烈的反应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但随即，一股更深沉的怜惜和酸楚淹没了他。他抬起还有些乏力的手臂，轻轻回抱住她颤抖的身体，一下一下，笨拙却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

“没事了……林依，没事了……我醒了……”他低声在她耳边重复着，声音因为刚醒而有些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就在这时，客舱的门滑开了。

王叔手里拿着两支高能营养膏，一边低头检查着包装，一边嘟囔着：“妈的，存货不多了，得省着点……也不知道燃料还够几天，莎拉小妞不会算错了吧。”他刚迈步进来，一抬头，就看到座位上相拥的两人，尤其是林依那微微颤抖的背影和李豫那明显清醒过来、带着温柔拍抚的动作。

王叔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嘴巴微微张开，手里的营养膏差点掉在地上。他脸上的表情极其精彩，从惊讶，到愕然，再到一种“老子就知道会这样”的了然，最后统统化为一种混杂着欣慰和“非礼勿视”的尴尬，下意识地想往后退。

不过没等他退出去，林依似乎感觉到了外人的到来，她猛地从李豫怀里抬起头来。

那双黑色的眼眸因为泪水的浸润而显得格外明亮，如同被雨水洗过的黑曜石。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鼻尖微微发红，看起来有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的美感。她看了看僵在门口的王叔，又看了看李豫，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抱着李豫的手却没有松开，只是把脸往他肩膀上又藏了藏。

李豫也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王叔……”

王叔这才干咳两声，掩饰住脸上的不自然，走了进来，把营养膏递给他们：“醒了？醒了就好！赶紧吃点东西，你小子这一觉睡得可真够久的！”

他看着李豫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清亮，精神似乎还不错，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随即，他脸色一正，拉过旁边一张固定在地上的椅子，重重地坐了下来。

“醒了就好，正好，趁着现在脑子清楚，咱们得赶紧把‘台词’对一对。”王叔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目光扫过李豫和林依。

“台词？”李豫一愣，一边接过林依默默帮他撕开包装的营养膏，一边疑惑地看向王叔。

“没错，台词！”王叔压低声音，尽管在空荡的飞船里似乎没必要，但这习惯成了自然，“关于我们是怎么从‘海盗’袭击里活下来的，回去以后该怎么跟公司说，一个字都不能错！”

他身体前倾，目光锐利：“听着，小子，丫头，回去之后，不管谁问，哪怕是把测谎仪接你们脑插上，你们也得给我一口咬死——”

“我们遇到了凶残的、前所未见的太空海盗！火力猛，打法不要命！防卫军那帮兄弟，在跳帮战里……全都英勇战死了！一个没剩！”王叔的语气带着刻意营造的沉痛，“工程师也被那群天杀的海盗杀了好几个，剩下舱里躺着的那几个，是我们仨拼了老命，从海盗刀口下抢救回来的！”

他指了指李豫，又指了指林依和自己：“攻进我们这艘船的海盗，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精锐，不过……最后被我们三个，凭借过人的勇气和……嗯，一点点运气，全部反杀了！明白吗？是我们三个干的！没有外人帮忙！过程凶险，但我们赢了！”

李豫迅速消化着王叔的话，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这是莎拉为他们准备的、也是他们必须坚守的“官方版本”。抹去了自由军的存在，将一切推给无法对证的“凶残海盗”，将他们三人塑造成力挽狂澜的英雄，既能解释防卫军的全军覆没和工程师的损失，又能为他们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安全和可能的利益。

“我明白了，王叔。”李豫郑重地点了点头，“遇到凶残海盗，防卫军兄弟全部殉职，工程师部分遇难，我们拼死反击，全歼登船海盗。”

“对！就这么说！”王叔满意地一拍大腿，然后又看向林依，“丫头，你呢？记住了吗？”

林依正小口小口地吃着李豫递给她的营养膏，闻言抬起头，看了看王叔，又看了看李豫，然后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重复道：“凶残海盗。防卫军，死了。工程师，死了几个。我们，打赢了。”

她的复述简洁直接，但核心意思分毫不差。

王叔松了口气：“好！记住就行！回去之后机灵点，别露馅！”

对完了这关乎性命的“台词”，王叔似乎轻松了不少。他三两口把自己那份营养膏吞下肚，站起身，对李豫和林依招了招手：“走，带你们去看看咱们的‘战利品’，顺便让你们见识见识，那帮自由军……哼，比强盗还他妈强盗的嘴脸！”

李豫在林依的搀扶下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感觉体力正在缓慢恢复。他跟着王叔，穿过客舱，走向飞船的其他区域。

当密封门滑开，看到飞船内部景象时，李豫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本应该堆满物资、设备齐全的货舱和功能舱室，此刻堪称……家徒四壁。

目光所及，一片狼藉，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干净”。所有非核心的、能够被拆卸下来的设备、仪器、备用零件、甚至是固定在地上的座椅（除了他们刚才待的客舱区域），几乎都被拆得一干二净！只留下地面上一个个固定螺栓留下的空洞，和墙壁上被暴力扯断、裸露在外的线缆接口，如同被剃光了肉的骨头，凄惨地暴露在那里。一些储物柜被撬开，里面空空如也，连块抹布都没留下。

整个飞船内部，像是被一群饥饿的机械蝗虫洗劫过，只剩下最基本的结构骨架和维持飞行所必须的核心系统。

“看吧！”王叔指着这片惨状，语气充满了夸张的悲愤和吐槽的**，“老子活了这么多年，见过抢钱的，见过抢货的，他妈头一次见到连螺丝钉和椅子都不放过的！这帮自由军穷疯了吧？！这他娘的是搬家还是抄家啊？！”

他一边说，一边掏出了腰间的脉冲手枪，对着旁边一个空荡荡的、原本应该放置备用能量匣的金属架子，“砰”地开了一枪！

能量束在金属架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弹孔。

“看见没？”王叔对着那弹孔努了努嘴，“老子还得自己动手，到处开几枪，弄点战斗痕迹出来！不然回去怎么跟公司解释？说海盗穷得连椅子都拆走卖废铁了吗？！只能说明攻进来的海盗穷凶极恶，不仅杀人，还他妈的破坏狂！把咱们船舱里能砸的、能拆的，全给祸祸了！”

看着王叔那副既心疼又不得不自己制造“证据”的憋屈样子，再看着这如同被舔过一遍的飞船内部，李豫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莎拉他们……这扫荡得也太彻底了点。

林依则是好奇地打量着那些弹孔和被拆空的舱室，似乎在学习一种新的“伪装”技巧。

王叔骂骂咧咧地又对着几个无关紧要的地方开了几枪，制造出更多的“战斗肆虐”证据，这才悻悻地收起手枪，啐了一口：

“妈的，这回亏到姥姥家了！奖金还不知道有没有着落，船变成这德行，回去少不了又是一堆麻烦报告……这趟差出的，真是倒了血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