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岭的寒风依旧凛冽,卷着碎雪,刮过裸露的嶙峋山岩,发出呜咽般的嘶鸣。林衍踏出万佛窟那场搅动佛门根基的风暴,青衫未染尘,步履依旧从容,仿佛只是从一座寻常山寺中漫步而出。然而,他识海深处,那枚古朴龟甲上流转的光华似乎更凝练了几分,隐隐与天地间某种无形的脉络共鸣。
他没有直接返回归墟古城那日渐喧嚣的求真会总坛,而是沿着一条古老的、被冰雪半掩的山道,悠然前行。这条道,蜿蜒于西岭群山与归墟平原的交界地带,左边是归墟古城辐射出的、略显生机的边缘村落,右边则是玄清观势力范围内、灵气氤氲却透着几分古板清冷的道门属地。
寒风卷起他的衣袂,猎猎作响。林衍的目光掠过山道两侧截然不同的景致,如同在审视着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归墟一侧,虽显粗粝,却隐隐有烟火气与变革的躁动;玄清观一侧,灵秀依旧,却如同被无形的琥珀封存,透着一股暮气沉沉的静滞。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前方山道尽头的虚空,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起来!并非空间撕裂的狂暴,而是一种奇异的、如同水波荡漾般的柔和涟漪。涟漪中心,空间如同被无形之手缓缓撑开,一道由纯粹清光构筑的门户,无声无息地显现出来。
门户洞开!
首先涌出的,并非凌厉的威压,而是一股沛然莫御、却又中正平和的浩荡清气!这股清气纯净至极,蕴含着草木萌发、万物滋长的勃勃生机,瞬间驱散了山道间的凛冽寒风与冰雪寒意,让周遭数十丈内的空气都变得温润清新,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紧接着,一道身影自清光门户中,缓步踏出。
正是玄清观硕果仅存的太上老祖——玄微子!
然而,此刻的玄微子,与林衍初见他时那暮气沉沉、道心蒙尘的模样,已然判若两人!
他那原本枯槁如树皮的面容,此刻虽仍有岁月痕迹,却丰润了许多,如同饱吸了甘霖的灵木,透着一种内蕴的光泽。最惊人的是他那一头如霜如雪的长发,发根处竟悄然转为了富有生机的深青色!深青与银白交织,非但不显突兀,反而透出一种历经沧桑后返璞归真的玄妙道韵。他那双原本带着深深倦怠与困惑的眸子,此刻清澈得如同山巅不染尘埃的寒潭,深邃而明亮,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虚妄,映照出万物本真。周身气息圆融无暇,与天地自然和谐共鸣,再无半分滞涩阻塞之感。一股强大而内敛的生机在他体内勃勃涌动,那困扰他数百年、坚若磐石的修为瓶颈,此刻虽未完全破碎,却已清晰地显露出松动的迹象,丝丝缕缕更加精纯浩瀚的道韵正从裂缝中透出!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便如同一株扎根于虚空、沟通天地的古老神木,散发着令人心折的磅礴道蕴与新生般的活力。
“林道友!”玄微子一步踏出清光门户,目光瞬间便锁定了山道上那道青衫身影。他脸上并无过多寒暄客套,只有发自内心的敬重与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他遥遥对着林衍,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语气诚挚无比:“道友昔日归墟一席话,如醍醐灌顶,破我心中迷障!玄微子闭关参悟,方知大道至简,只在‘性命双修’,‘调和三尸’!此恩此德,如同再造!玄微子与玄清观内诸多同道,感念不尽!”
林衍神色平静,坦然受了这一礼,微微颔首:“玄微道友道心通明,可喜可贺。此乃道友自身慧根深种,贫道不过恰逢其会,点破窗纸罢了。”他的目光落在玄微子身后那缓缓洞开的清光门户上,已然明了其意。
玄微子直起身,眼神明亮而坚定,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与开创新局的豪迈:“道友虚怀若谷,玄微子却不敢忘本!经我观内同道共议,力排众议,今日,我玄清观一脉,愿奉林道友为‘道引’,以‘性命双修’为根本,以‘调和三尸’破旧弊!愿与道友所创‘求真会’,缔结道盟,守望相助,共辟新途!”
“道盟”二字一出,如同惊雷炸响!这绝非简单的口头约定或利益交换,而是代表着玄清观这个传承悠久、底蕴深厚的道门巨擘,在理念上彻底转向,并正式将自身气运与新兴的“求真会”绑在了一起!
“玄微老祖!不可啊!”一声充满惊怒与不甘的嘶吼猛地从清光门户内传出!只见数道身影强行冲出门户边缘的光晕,正是玄清观内几位须发皆张、脸色铁青的守旧派长老!为首一人,气息阴鸷,周身法力波动剧烈,正是当初在归墟道场对林衍质疑最烈的守旧派领袖——天枢子!
“玄微老祖!您是我玄清观擎天之柱,岂可被此来历不明之人蛊惑?!”天枢子须发怒张,指着林衍,对着玄微子厉声咆哮,“‘性命双修’?‘调和三尸’?此乃离经叛道!动摇我玄清观万载根基!与这等旁门左道结盟,更是自降身份,引狼入室!老祖!您闭关日久,莫要被此獠妖言蒙蔽!速速收回成命,镇压此獠,以正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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