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烨撂挑子不干的消息,像腊月里的西北风,一夜之间就刮遍了宁河市的角角落落。
头天选举大会上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这东源的“魂儿”就说不干就不干了?
“听说了吗?张总真辞了!啥实权都不要了,就挂个啥‘顾问’的虚名!”
“啊?为啥啊?干得好好的!”
“肯定是心寒了呗!上次他那个养子出事,闹得多难看?还有李副市长他们总想往集团塞人……”
“这下糟了!赵富贵能顶得起这么大摊子?我可听说了,他那个村以前穷得叮当响!”
“就是!没了张总掌舵,东源这艘大船可别翻了锅!”
街头巷尾,茶馆饭店,到处都弥漫着一种不安和怀疑的情绪。
习惯了张九烨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作风,现在突然换上一个大家并不太熟悉的赵富贵,而且明眼人都知道这背后有李副市长的影子,谁能放心?
集团内部更是人心浮动。
周文明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唉声叹气。
秦工看着实验室里那些正在攻关的项目,眉头拧成了疙瘩。
连普通工人们干活时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未来的不确定性。
就在这惶惶不安的气氛中,张九烨的交接工作,却进行得异常平静和迅速。
总经理办公室里,赵富贵有些拘谨地坐在那张宽大的、还残留着张九烨气息的办公桌后面。
他面前堆着厚厚的文件、报表、合同副本。
张九烨就坐在他对面,一件一件,清晰明了地交代着。
“这是集团目前所有子公司的股权结构和主要负责人名单,背景、能力、优缺点,后面我都附了备注。”
“这是正在执行的重大合同,香港郑老板和陈先生那边的订单是重中之重,交货期和品质一点不能马虎。”
“这是财务审批权限流程和监察部的独立汇报渠道,老赵,这套制度是保护伞,也是高压线,你可要把握住了。”
“还有实验室这边,秦工他们在攻克的几个项目,是咱们未来的希望,资金和资源必须保障……”
张九烨语速不快,条理分明,仿佛在交代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赵富贵拿着笔,飞快地记录着,额角微微见汗。
他原本以为张九烨会有所保留,或者至少会摆摆老资格,没想到对方如此坦诚,事无巨细,倾囊相授。
“张……张总,”
赵富贵停下笔,语气带着几分真诚的敬佩和不易察觉的惶恐,“您这……交代得太清楚了。我这心里,还真是有点没底。以后遇到拿不准的事,我能……能再来请教您吗?”
张九烨笑了笑,摆摆手:“老赵,既然把担子交给你,就是相信你的能力。大的方向,战略上的事,我作为顾问,会提建议。但具体怎么干,是你这个总经理的职责。放心大胆去干,只要守着规矩,为了集团好,出点小差错也不怕。”
他站起身,拍了拍赵富贵的肩膀:“这办公室,以后是你的了。我那边顾问办公室也收拾好了,有事随时过来。”
说完,他拿起自己那个用了多年、边角都有些磨损的旧公文包,里面只装了几本私人笔记和一个茶杯,再无他物,坦然走出了这间象征着东源最高权力的办公室。
接下来的几天,张九烨果然说到做到。
他不再过问任何具体经营事务,每天就在那间小小的顾问办公室里看看报告,或者去实验室和秦工聊聊技术趋势。
赵富贵几次拿着一些看似棘手的问题来找他,他都只从战略层面进行分析,给出几个可能的方向,但绝不替对方做决定。
“富贵啊,这事牵扯几个部门的利益,我的建议是召开协调会,把问题摆到桌面上,听听各方面的意见,你再权衡。”
“这个技术路线有风险,但潜力也大,是否投入,需要董事会根据集团的资金情况和风险承受能力来决策。”
几次下来,赵富贵和其他的新任高管们都明白了,张九烨这是铁了心要当“甩手掌柜”,但也绝非撒手不管。
他留下的那套缜密的制度和监督体系,像一张无形的大网,规范着所有人的行为。
监察部送来的报告,审计部门提交的报表,都直接摆在董事会的桌面上,赵富贵哪怕有李副市长在背后的某些暗示,也不敢,也不能随意越界。
更让一些人意外的是,赵富贵这个被看作是“李系”的人,对张九烨却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尊敬。在一次中层干部会议上,有人隐晦地对张九烨“顾问”的身份提出质疑,赵富贵当场就板起了脸:
“说什么混账话!张总是咱们东源的挖井人!没有他,咱们现在还在土里刨食呢!他老人家现在愿意当顾问,是咱们的福气!谁要是在后面嚼舌根,别怪我老赵不讲情面!”
这番话,固然有收买人心、稳定局面的考量,但多少也透着点真心。
毕竟,在张九烨划定的框架里做事,虽然不能为所欲为,却也省心省力,出了成绩是他赵富贵的,出了问题也有制度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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