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灵枫那八万块回扣的事,像夏天里一声闷雷,炸得响,雨点却只打湿了他一个人——最终判了几年,锒铛入狱,算是给这场风波画上了一个带血的句号。
可这桩事留给东源集团的,远不止一个空出来的采购副科长职位,更是一记响亮的警钟,敲得张九烨心头震颤。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张九烨在集团高层会议上,面色严峻,手指敲着桌面,“摊子这么大,光靠人盯人,累死也防不住!咱们得立规矩,用制度管人!”
他提出要彻底改革集团架构,建立现代化的企业管理制度,核心就是放权、监督、透明。
可这话刚放出去没两天,李副市长就和刘红军市长联袂找上了门。
会议室里,茶香都压不住那股微妙的火药味。
“九烨同志啊,”
李副市长率先开口,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关切,“东源这次出事,暴露出的管理问题很严重啊!说明现有的班子和模式,已经跟不上集团发展的需要了。市委市政府研究认为,为了加强监管,确保集体资产安全,有必要派遣一些懂经济、讲政治的干部,进入集团管理层,担任实职,协助你工作。”
刘红军市长也点了点头,语气倒是诚恳些:“张总,东源是宁河的支柱,不能出任何闪失。派干部进来,不是不信任你,是为了形成合力,也是为了保护你,避免再出现曲灵枫那样的事情。”
张九烨心里冷笑,说得比唱得好听!
派干部?
怕是来摘桃子、掺沙子、夺权的!
他没急着反驳,而是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然后才抬眼看向两位市领导,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李市长,刘市长,感谢领导对东源的关心。不过,有件事,可能领导们忘了,或者没太在意。”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东源集团,从根子上说,它不是国有企业,它是个集体所有制企业!它的所有者,是宁河市全体农民!当初白纸黑字写得明白,全体农民享有分红权、监督权、进入企业工作的优先权!同样明确规定了,非集体人员,不得担任此企业的高管职务。这是咱们东源安身立命的根本!”
他这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水中,李副市长和刘市长的脸色都变了变。
“当然,领导们的担忧我理解。”张九烨话锋一转,拿出了他酝酿已久的方案,“所以,我提出的架构重组,核心就是‘子公司集团化,母公司平台化’!”
他详细解释道:“我的想法是,将现有的各个产业,比如家电、超市、养殖、食品等等,全部独立出来,成立一个个具有完整法人资格的产业子集团!每个子集团拥有独立的经营自主权,自负盈亏,按照市场规则和集团统一的制度去运营!”
“那东源投资集团本部呢?”刘红军忍不住问。
“集团本部,”张九烨大手一挥,“不再参与任何具体经营事务!只保留三样东西:第一,核心技术!包括实验室和所有的专利技术,作为集团的战略资产和赋能平台;第二,投资功能!如果发现有新的、具备发展潜力的产业,集团进行战略性投资孵化;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监督职能!”
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铁腕的味道:“每个子集团,必须设立独立的审计部门和接受集团垂直管理的监管专员,每月对账目进行严格审查!同时,集团总部会成立一个直属的、独立的监察部,成员身份保密,像影子一样,随时可能进入任何一家子集团,暗中监控其财务、采购、运营的全过程!发现问题,直接越级上报!我看谁还敢伸手!”
这套架构,既明确了产权归属,堵住了政府直接派人插手经营的路子,又通过强大的、独立的监督体系,将可能出现的**风险死死摁住。
李副市长听得脸色铁青,他没想到张九烨早有准备,而且拿出了这么一套近乎无懈可击的方案。他还想争辩:“这……这监督体系固然重要,但政府的指导和……”
他的话被一个意外打断了。
张九烨要重组架构、并且坚决抵制政府官员空降的消息,不知怎的就在集团内部和宁河老百姓中传开了。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第二天,几十名各个子公司的职工代表和附近村的村民,自发地聚集到了市委市政府门口,不算闹事,但群情激愤。
“东源是我们农民的企业!凭什么派官来管?”
“我们信张总!他带着我们过上好日子!”
“要是派些不懂行的人来瞎指挥,把企业搞黄了,谁给我们发分红?谁给我们工作?”
“我们要找黄书记评理!”
事情一下子闹大了,直接捅到了黄书记那里。
黄书记的办公室里,气氛凝重。
李副市长和刘红军还在试图解释派干部的必要性,黄书记一直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扶手。
等到他们说完,黄书记才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两人,最后落在张九烨身上,语气沉稳而有力:“李市长,刘市长,你们的出发点也许是好的。但是,你们要搞清楚一个最基本的事实——东源集团,它从诞生那天起,就是集体所有制企业!它的资产,属于宁河全体农民!这是它的性质,谁也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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