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上海的夏天,潮湿闷热得像个巨大的蒸笼。
黄浦江的风吹过来,非但没能带来丝毫凉意,反而裹挟着浑浊的水汽和远处码头隐约的汽笛声,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外滩那些饱经风霜的万国建筑群沉默地立在江边,像一群冷眼的看客,注视着这座即将在时代浪潮中起舞的东方明珠。
张九烨坐在外滩一家老牌饭店的会议室里,冷气开得很足,却依然驱散不了空气中那丝无形的凝重。
他对面坐着魔都市商务局的几位干部。为首的林处长约莫五十岁,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表情严肃得像一块浸了水的青石板。
“张九烨同志,你的爱国热情和对家乡建设的关心,我们非常理解,也很感谢。”林处长端起印着红字的陶瓷茶杯,吹了吹浮沫,官腔打得圆滑而滴水不漏,“你之前在宁河、在省里的投资,带动了就业,促进了发展,成绩是有目共睹的嘛。”
他顿了顿,放下茶杯,目光透过镜片落在张九烨脸上,语气加重了几分:“但是,目前国家政策非常明确,土地和房地产开发,关系到国计民生,暂时不向私人资本,包括国内的民营资本开放。这是原则问题,红线,碰不得,没有通融的余地。”
他旁边一位稍微年轻点的副手连忙点头附和:“是啊,张先生,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你的能力和实力,我们也丝毫不怀疑。但这事,确实没办法。政策不允许啊。要不,你看看别的领域?比如轻工业、电子产品组装?这些我们是非常欢迎的!”
张九烨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手指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
他当然知道现在政策没放开,这块巨大的蛋糕还要等上几年才能动。但他更知道脚下这片土地,尤其是对面那片尚且荒凉的浦东,未来几十年的价值是何等惊人。本想凭借“本地杰出企业家”的身份和之前大规模投资建立的信誉,看看能不能提前落下一子,打个擦边球。现在看来,这套体系依旧坚固,铁板一块,针插不进,水泼不入。
“理解,完全理解国家的政策。支持国家宏观调控嘛。”张九烨站起身,主动伸出手,笑容不变,“那我再想想别的办法,看看有没有其他能为家乡建设出力的地方。”
林处长也站起来,和他握了握手,脸色缓和了些:“欢迎张先生继续关注魔都的发展,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我们一定大力支持。”
走出那栋充满历史厚重感、门前挂着庄严国徽的政府大楼,
午后炙热的阳光如同探照灯般猛地打在脸上,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张九烨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回头看了看那庄严肃穆、进出都需要严格登记的大门,摇了摇头,心底那点侥幸彻底熄灭。路子走不通,硬闯没用,反而可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第二天,他就带着一丝遗憾和新的盘算,坐上了返回香港的航班。
飞机平稳地飞行在万米高空,舷窗外是翻涌无垠的云海,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目的白光。
张九烨靠在舒适的椅背上,看着这壮阔的景象,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越来越清晰,逐渐取代了那点遗憾。
既然“张九烨”这个本土企业家的身份不行,碰了软钉子,那就换一个马甲。规则之内,总有空子可钻,或者说,总有更适合的规则可以利用。
一回到香港中环那间可以俯瞰维多利亚港的宽敞办公室,他甚至没来得及喝口水,就立刻按铃叫来了投资部总监,那位他高薪从华尔街挖来的,做事干练、深谙国际规则的英籍华人,马克·陈。
“马克,交给你个紧急任务。”张九烨直接走到巨大的世界地图前,手指精准地点在上海的位置,“放下手头其他事情,立刻组建一个精干小组,用我们注册在维京群岛的‘九烨国际资本’名义,去接触魔都市的对外招商部门,提出投资意向,重点是浦东,特别是陆家嘴那一带的地块。”
马克心领神会,立刻明白了老板的意图:“明白,老板。完全以外商的身份,全新的团队,和您之前的国内投资完全切割。”
“对,纯外商。姿态可以放高一点,背景渲染得神秘深厚一些。”张九烨嘴角泛起一丝玩味的笑容,仿佛在下一盘有趣的棋,“带上我们花旗银行和汇丰银行的巨额美元现金存款证明,让他们看到我们的‘实力’。告诉他们,我们看好魔都的未来,愿意投入真金白银。”
马克的团队效率极高,而且深谙与内地政府部门打交道的门道。几天后,他便从上海兴冲冲地打来了越洋电话汇报,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兴奋:
“老板!太神奇了!效果立竿见影!我们一到魔都对外招商局,亮明外商独资企业的身份,说是带着美元来寻求长期投资合作,对方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负责接待的科长直接升级成了副局长,然后是局长亲自出面接待!会议室换成了最豪华的那间,咖啡是现磨的,茶叶是顶级的龙井,客气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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