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二号”的导航屏上,一颗淡青色的星球正缓缓转动。它的表面覆盖着蛛网般的银色纹路,像块被揉皱的记忆胶片。
穆婉茹指尖划过全息投影,记忆光谱仪的红光在星图上跳动:“莫涅星的‘记忆海’异常活跃,莉亚说……这里的居民用‘共享记忆’维持文明运转,但最近三个月,记忆污染指数飙升了217%。”
荆无棣放下手中的星核日志,指节抵着下巴——日志里夹着半片地球的银杏叶,是出发前母亲塞给他的。“记忆共享?”他想起镜瞳星的对影、克罗诺斯的时间丝线、厄洛斯星的情感锚点,“又是‘共生’的新形态?这次是交换脑子?”
穆婉茹笑了,发梢的星尘发饰扫过他手背:“更像……把所有人的人生切成碎片,拌在一起当沙拉。”她顿了顿,眼神微沉,“但莉亚说,有个叫‘守忆者’的群体在反抗——他们拒绝共享记忆,说‘失去自我的记忆,是行尸走肉’。”
飞船穿越莫涅星的“记忆雾霭”时,舷窗外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冷气。
那不是雾,是悬浮的、半透明的记忆碎片:有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有少女的初吻,有老人在病床前的遗言;有金色的婚礼现场,有血色的战场废墟,有教室后排传的小纸条。碎片撞在舷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无数人在耳边同时说话。
“别睁大眼睛看。”莉亚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她的影像裹着层淡紫色的屏障,“这些是未被归类的‘游离记忆’,会钻进你的潜意识,混淆你的真实回忆。”
飞船降落在莫涅星的地表,踩在“记忆苔藓”上,每一步都能感觉到记忆在渗入:脚边一块苔藓泛着暖黄,是某人童年烤焦的面包香;另一块泛着幽蓝,是某人分手那晚的冷雨;还有一块泛着猩红,是某场火灾里垂死的尖叫。
莫涅星的城市建在“记忆海”边缘,建筑是半透明的珊瑚状结构,内部流淌着银河般的光带——那是压缩后的集体记忆。荆无棣伸手触碰一座珊瑚建筑,指尖立刻涌进一股陌生的记忆:
是个穿墨绿旗袍的女人,坐在老式留声机前唱《天涯歌女》。她的手腕戴着枚翡翠镯子,和穆婉茹颈间的那枚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荆无棣猛地缩回手,“你的记忆?”
穆婉茹摇头,她的瞳孔里正映着另一段记忆:一个穿白衬衫的少年在实验室熬通宵,面前摆着炸糊的星核模型,桌角压着张照片——是他和父亲的合影。
“是我们的记忆。”莉亚不知何时出现,她的彩虹长袍沾着记忆碎屑,“莫涅星的记忆海会自动提取访客的深层记忆,编织进集体记忆网。你们的……被选中了。”
他们被带到“记忆圣殿”,那是座由**记忆晶体构成的建筑。圣殿中央悬浮着颗巨大的记忆球,里面翻涌着整个文明的记忆:有新生儿的啼哭,有科学家的发现,有恋人的私语,也有战争的哀嚎。
“欢迎,外来者。”圣殿的主人——守忆者首领艾丽娅——从记忆球后走出。她的身体半透明,能看见内部流动的个人记忆:童年的糖果纸、初恋的情书、母亲的临终告别。“我们曾以为,共享记忆是终极共生——每个人都能活成千万种人生,再也不会孤独。直到五年前,‘记忆瘟疫’爆发了。”
她指向记忆球里的黑暗区域:那里翻涌着灰色的雾气,雾气中漂浮着扭曲的记忆碎片——有人忘记了自己孩子的生日,有人认不出镜中的自己,有人甚至把别人的记忆当成了自己的。“我们共享得越多,‘自我’就越稀薄。现在,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居民,再也记不起自己最爱的那首歌。”
荆无棣的太阳穴突突作痛。他想起自己读博时,为了帮导师完成项目,连续三个月熬夜,最后在实验室晕倒——那时他也是这样,记不清自己为什么而战,只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弗洛伊德说的“自我防御机制”在他脑海里炸响:当外界的刺激超过承受阈值,潜意识会启动遗忘,保护主体不被摧毁。
“我们能做什么?”穆婉茹问,她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颈间的翡翠镯子——那是母亲留下的,和荆无棣刚才看到的记忆碎片里的镯子一模一样。
艾丽娅指向记忆球旁的星核接口:“你们的共生技术能校准记忆频率。我们需要给集体记忆网装‘过滤器’——保留共生的温暖,过滤掉吞噬自我的混沌。”
接下来的七天,他们扎进了记忆圣殿的地下实验室。荆无棣用星核纤维编织成“记忆筛网”,根据个体记忆的独特波频设置过滤阈值;穆婉茹则用共情能力读取居民的深层记忆,标记哪些是需要保留的“自我核心”。
第三天深夜,实验出现突破。
当第一缕过滤后的记忆流入记忆海,原本沸腾的灰色雾气开始消散。一个穿蓝布衫的老人突然跪下来,泪流满面:“我想起了!我想起了孙女的生日!她最爱吃我蒸的桂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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