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的华美乐章终于奏尽最后一个音符。
辛梦璃在众人散去、月光倾泻回廊时才鼓起勇气,走向独自在庭院凉亭中静默啜茶的辛宇轩。这是她自被迫嫁给顾宸后,第一次主动找父亲谈话。晚风微凉,拂过她裸露的肩头。
“爸…”
她走近,月色在她姣好的面容上投下柔和的轮廓,但也难掩那一点倔强之下不易察觉的脆弱。
辛宇轩放下茶杯,望着亭亭玉立的女儿,这位曾经叱咤商场的家主,眼中罕见地流露出纯粹的、深沉的愧疚,抢先一步开口,声音低沉而疲惫。
“小璃……对不起。”
话语砸在寂静的夜色里,分量十足。
辛梦璃微微一怔。出乎意料的一句道歉,在她早已坚硬的心里撞开了一道缝隙。
看着父亲比记忆中多出的白发和深刻的皱纹,一种迟来的、混杂着委屈与悔悟的情绪涌了上来。
她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干涩。
“爸,我知道……你那时是为了我好。”
她终于明白,父亲当年固执己见地为她圈定的终点站,站台上等待的人,确实是她最好的归宿。只是这一切,她现在才明白。
辛宇轩望着女儿眼中的复杂神色,心中越发沉重,那个压在心头整整一个晚上的决定,终于艰难地吐露出来。
“小璃……如果你真的不想继续,如果你想和小宸离婚……那就离吧。”
这句话耗尽了他所有心力。
如同一盆冰水从头浇下,辛梦璃瞬间炸了毛。
“你说什么呢!爸!”
她声音猛地拔高,尖利地划破夜色,眼中燃烧着怒火。
“我是不会和顾宸离婚的!绝不!”
“离婚”——这两个字像烙铁烫在她心上,瞬间点燃了她积压的不安和怒火。那是她此刻最无法容忍的字眼!
父女之间陷入冰点般的僵持。
辛宇轩看着女儿被愤怒扭曲的脸,想起顾宸眼中那片死寂的冰原。良久的沉默后,他终于不忍心再看顾宸被继续磋磨,再次开口,声音疲惫却清晰得如同审判。
“小璃……如果是顾宸想要和你离婚,你……就答应了吧。”
这对顾宸,是解脱。是他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够了!”
辛梦璃几乎是尖叫着打断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喷着火。
“爸!我说过了!我不会离婚!永远都不会!”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她忽然想到书房里那无声的交谈,那个平静得反常的男人!她猛地攥紧拳头,指尖掐进掌心。
“是不是顾宸?!是不是他跟您说了什么?他竟敢到处乱嚼舌根?!”
怒火彻底焚烧了理智。
“好你个顾宸!到处乱说话!真是反了天了!我饶不了你!”
她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愤怒母狮,再没心思停留,高跟鞋在石板路上踏出急促而凌乱的声响,头也不回地冲回灯火通明的主厅。
她绝不相信顾宸会和自己离婚,她坚信顾宸是爱自己的。三年如一日的照顾,无论她如何无理取闹,冷漠以对,他始终像坚固沉默的磐石守在那里。甚至,现在他们明明……明明相处更好了,他甚至每晚都拥抱着她!这怎么可能?他一定是在用离婚威胁自己,或者只是以退为进!对,一定是!
一场不欢而散的谈话,在辛梦璃决绝转身离去的身影中画上句号。
辛宇轩独自留在凉亭里,沉重的脚步声在夜色中回荡远去。他颓然坐下,对着冰冷的月色,只剩下喟然长叹,一声接一声,仿佛要将肺腑中的无奈与酸楚都叹尽。他垂着头,无声苦笑,月光染白了他额前新添的、刺目的白发,也照亮了他脸上纵横交错的、深刻的纹路。昔日意气风发的辛家家主,在女儿的爱恨纠葛与良心的双重鞭挞下,终究是老了。
回程的车上,空间逼仄得令人窒息。辛梦璃一路紧绷着脸,冰冷的怒气压得空气凝滞,车窗外流动的光影映在她冰寒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暖意。顾宸沉默地开着车,侧脸在昏暗光影里线条冷硬。
车厢里弥漫着几乎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闷热和死寂。
回到那套奢华却冰冷的大宅,辛梦璃将手提包重重地摔在玄关的矮柜上,径直甩掉高跟鞋,赤着脚走进屋内,重重将自己摔进客厅宽大的欧式沙发里,抱着手臂,胸脯还在起伏,像一只被惹毛的、随时会炸毛的猫。
顾宸默默换好鞋,提着属于辛梦璃的拖鞋,安静地走到她的身边,单膝跪下,捧起她精致的小脚,为她穿上拖鞋。
辛梦璃则是别扭的扭头不去看他,饶是如此,她的内心还是有着一丝悸动。
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细心,这样温柔。
为辛梦璃穿上拖鞋后,顾宸起身,在她旁边坐下,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空气凝固得能拧出水来,沉默如铁幕般压向两人。
墙角的古董座钟发出规律的“嘀嗒”声,清晰得如同心跳,一声声宣告着那不可逆转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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