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箍棒砸在偏门上的震动还未散尽,砖石缝隙里的黑纹猛地一缩,仿佛被惊退的蛇。玄阳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抬头。他只是将拂尘轻轻收拢,银丝贴入手掌,像收回一道呼吸。
那一击本该引发混乱,可他的心反而沉了下去。
就在悟空破局的瞬间,那句“灵山只在心头”再次浮现在耳畔,不是声音,而是如烙印般刻入神识。他忽然明白,那些僧人闭目诵念,并非被外力操控,而是内心早已失守——魔影未侵体,先蚀心。若心门已开,符箓再强,也不过是封一扇虚掩之门。
他闭上眼。
外界的躁动开始远去。七名弟子体内涌出的黑气、地脉中倒灌的浊流、梁上监视者那规律跳动的精神波动,全都成了背景中的杂音。他不再去追查谁在幕后,也不再急于阻止地宫开启。此刻最紧要的,不是破阵,不是擒敌,而是重新定义“符”的意义。
符,本为通天之语,载道之器。可千百年来,无论是他亲手所画,还是世间流传的符箓,皆依形而作,借纸为媒,终究落在了“外物”二字上。如今魔由心生,愿力反噬,旧符已难应新劫。
那么——
若符不在纸上,而在人心之中呢?
这个念头一起,识海深处便如风起云涌。他不再压制这股思潮,反而任其扩散,如同放线垂钓,探向更深的道之本源。
他开始在识海中勾画第一笔。
不取五行生克,不循八卦方位,也不依任何现成符律。这一笔,只为模拟“觉知”本身——那是人在清醒时对自身存在的微弱感应,如烛火摇曳于暗室,虽弱却不灭。他将其定为符基,名为“心光点”。
接着是第二笔。
这一笔要承接众生愿力,却不被其所裹挟。他回想方才那些弟子口诵经文的模样,表面虔诚,实则神魂颠倒。愿力本清净,为何会沦为魔引?问题不在愿力,而在承载之人的心性不稳。于是他让第二笔环绕“心光点”流转,形似莲瓣初绽,意为“护持本念”,使持符者即便身处纷扰,也能守住那一丝清明。
第三笔最难。
它必须贯通佛性与符道。佛讲明心见性,符求以意御气,二者看似殊途,实则同归——皆是以心驭道。他尝试以一道螺旋纹路连接前两笔,使其能量循环往复,自成一体。然而数次推演,皆在第三环处崩解。要么过于刚硬,压制心神;要么太过柔和,难以抵御外邪。
他停了下来。
并非放弃,而是察觉到了阻碍的根源:他在强行融合两种力量,却忽略了“转化”的过程。就像水入火中必蒸腾,若想让佛愿之力真正融入符道体系,不能硬接,需设一道“化引枢”。
于是他在符心中另起一点,作为能量转换的核心。此点不动如磐,吸纳愿力后缓缓释放为纯净灵韵,再经由第三笔导引至全身经络。如此一来,外来的愿力不再是负担,反而成为滋养心神的资粮。
符形渐具。
他将其命名为“心佛一体符”。
此符不伤人,不破阵,也不显光华。它的作用只有一个——唤醒持符者内在的觉性,令其自省、自净、自持。当人心不失,纵有万般幻象,亦如风吹浮云,不留痕迹。
想到这里,他眉心微微一热,那是通天箓在呼应他的道念。识海中的符图随之轻震,仿佛有了生命,在虚空中缓缓旋转。每一圈转动,都带动一丝天地法则的共鸣,像是大道在低语回应。
但他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目前所构,仅是雏形。真正的难点在于如何将这套复杂的运转路径压缩进一道可书写、可传递的符文中。毕竟,他不能要求每个弟子都在识海中演练半个时辰才能得符之效。必须简化,再简化,直至一笔落下,便能激活整套机制。
他开始拆解。
将“心光点”凝为符首一点朱砂之意,不必真用朱砂,只需执符者心中存念即可点亮;“护念环”化作符身两侧对称弧线,象征内外相守;“化引枢”藏于符腹,以极细回旋纹隐匿其中,非精修符道者不可察;最后以一道下行直笔贯穿始终,代表“道由心出,落于行止”。
如此四部分,看似简单,实则层层嵌套,环环相扣。
他又试演了一遍完整流程:执符者凝神静气,心中浮现符形,刹那间,“心光”自生,愿力经“化引枢”净化后注入经络,再由“护念环”周流全身,最终回归本心,形成闭环。整个过程不过数息,却足以在关键时刻稳住神识,免受蛊惑。
可行。
但他仍不满意。
因为这符依赖“认知”——使用者必须知道它的原理,理解它的结构,才能发挥效用。可普通弟子并无符道根基,如何让他们在一念之间掌握如此精微的运行?
必须再改。
他思索良久,忽然想到仓颉当年创字的情景。最初无字,人们靠结绳记事;后来一画开天,文字自万象中诞生,哪怕不识其义,见形即感其意。若此符也能做到“见形即启”,岂不更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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