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的手停在门扉前,指尖距木纹不过寸许。玉符匣在怀中剧烈震颤,六耳猕猴的封印正被某种力量自内撕扯,仿佛有一根无形之线穿过门槛,直连其神魂深处。与此同时,那道自门缝溢出的黑线已贴地游走至足踝,寒意如针,顺着经络向上攀爬。
他未收手,也未退步。
左掌按上胸口,符匣即刻安静下来。一道淡金色符文从掌心透出,渗入匣体,稳住内部动荡的封印。眉心微热,符纹自行流转,将外侵的阴冷之力截于识海之外。右手依旧悬在门前,五指微屈,似握非握。
下一瞬,右脚猛然下踏。
万灵拂尘横扫而出,尘尾划过石阶,激起一串细碎火星。三张符纸自袖中飞出,在空中自燃成金焰,化作三道弧形刀光,齐斩地面黑线。黑线扭曲如活物,骤然昂起半截,显出蛇首轮廓,獠牙外露,嘶声刺耳。可未及扑击,金焰已至,缠绕而上,将其寸寸焚毁。灰烬飘散时,竟凝成半个残缺符文,旋即崩解。
玄阳抬眼。
八名爪牙已从先前震荡中恢复,彼此对视一眼,同时咬破舌尖,喷出精血。血珠落地不散,反向汇聚,沿着地上裂痕迅速蔓延,勾勒出一座倒置的符阵。九人站定方位,血光冲天而起,空中九个扭曲符文再度浮现,比之前更显凝实,且每一枚都嵌入一道断裂的锁链虚影,竟是以自身血脉为引,重启“九幽困灵”。
持链魔将仰头怒吼,双臂筋肉暴起,手中断裂的缚渊链高举过顶。链身嗡鸣,锈迹剥落,露出底下暗红铭文。他猛然将链头插入地面,一股浑浊气流自地底翻涌而出,形成螺旋状吸力,直逼玄阳立足之处。
石阶震动,裂缝如蛛网扩散。
玄阳身形微晃,却未移动分毫。太极之意自心而发,周身气机如静水沉渊,任乱流拉扯,始终如根扎大地。通天箓自袖中浮出,书页无风自动,一页空白符纸缓缓升至头顶。
他闭目,拂尘轻扬,以尘尾为笔,引空中游离煞气为墨,在符纸上疾书。
一笔落,天地微滞;
二笔转,风止云凝;
第三笔收锋刹那,符成无声,唯有一道逆旋五行纹烙于纸面,色泽由灰转金,再化作深青。
“破。”
字音出口,符纸自燃。
火光不炽,却如钟鸣九响,震荡四方。金青光芒炸开,正中血阵核心。八名爪牙胸口同时浮现与符纹同源的印记,七窍齐齐渗血,仰面栽倒。其中一人喉间发出咯咯声响,挣扎着想撑起身体,却被符力余波扫中,当场昏死。
血阵崩解,黑雾溃散。
那持链魔将闷哼一声,护甲寸裂,肩头皮肉翻卷,露出底下腐烂骨节。他单膝跪地,仍死死攥住断链,眼中凶光未减。
玄阳抬手,头顶符纸化作一道流光,直取其咽喉。
魔将怒吼,挥链格挡。符光撞上铁链,未爆未闪,只如水浸朽木,悄然渗透。刹那间,整条锁链自接触点开始崩解,锈蚀、断裂、碎成三截,黑气从中喷涌而出,又被符火尽数吞没。
他踉跄后退,撞上石柱,嘴角溢出黑血,却仍盯着玄阳,声音沙哑:“你……不该来。”
玄阳不语,拂尘归袖,通天箓合拢滑入衣襟。他上前一步,手掌再次按向门板。
门缝间涌出灰雾,夹杂着焦黄枯叶与碎纸。一片残页随风飘至眼前,边缘烧灼,墨迹模糊,唯有“坤位失守”四字尚可辨认。另一侧,半幅符纸打着旋儿落下,依稀可见地脉走向图纹,已被血污浸染大半。
他取出一张淡青符纸——正是此前探查火焰山所用“探魔符”的余烬。指尖轻抚符面,低声念道:“符引真意,归源返本。”
符纸贴上门环,瞬间燃尽。
青烟缭绕,缠上铜环底部,顺着缝隙钻入门内。片刻后,一声轻响,似有锁扣松动。玄阳推门而入。
庭院景象映入眼帘。
古柏倾倒,枝干断裂处露出焦黑内芯,像是被某种高温从内部烧毁。丹炉倒在东侧廊下,炉盖碎裂,残留药液在地上聚成黑色水洼,散发出刺鼻气息。蒲团散落各处,有的被撕开,棉絮飞扬;有的则钉在墙上,穿孔整齐,显然出自利器突袭。
大殿前石阶上,镇元子背对门口而立,手中紧握一卷泛黄书册,边缘卷曲,表面布满裂痕。他肩头微颤,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白,呼吸极轻,仿佛怕惊动什么。
玄阳踏进一步,青衫带风,脚步落在青砖上无声。
就在此时,镇元子左手忽然抬起,轻轻压住书册一角。那一角原本平整,此刻竟缓缓浮现出一道细小裂纹,如同玻璃般蔓延开来。
玄阳目光微凝。
那不是普通的破损——那是地书本身的伤痕。地脉根基动摇,才会反噬执掌者。
他正欲开口,镇元子却先动了。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道:“你来了。”
声音很轻,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玄阳停在三步之外,拂尘垂于臂侧,通天箓静静藏于袖中。他看着那道不断延伸的裂纹,缓缓道:“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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