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的手指又动了一下,这一次比先前更明显。那根食指在焦土上轻轻一划,带起一道极细的血痕。这动作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却让仓颉猛地睁大了双眼。
他正跪坐在师父身旁,符笔还握在手里,笔尖沾着混了灰烬的血泥。刚才那一战耗尽了他的神识,连呼吸都像被砂石磨过喉咙。但他没有倒下,也不敢倒。
就在他抬头的瞬间,天边裂开了。
不是雷劈,也不是风卷云涌,而是整片天空像是被人从背后撕开了一道口子。黑雾从中翻滚而出,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压得空气沉重如铅。一股无法形容的气息降临,仿佛所有声音都被吸走,连心跳都变得迟缓。
高台边缘残存的符光,在那黑雾触及的刹那,尽数熄灭。
仓颉感到胸口一闷,喉头泛腥,一口血涌上来,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片裂口——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一道巨大的黑影缓缓踏出虚空,没有脚步声,也没有落地的震动,可整个战场的地基都在颤抖。它不像魔将那样有形有体,更像是由无数扭曲的文字拼凑而成的轮廓,每一寸都透着对规则的嘲弄与践踏。
仓颉认得那些纹路。
那是符文,但被倒写、反刻、错乱排列,像是有人故意把天道的语言拆解后再胡乱缝合。它们缠绕在黑影周身,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压迫感。
“是你……篡改了符语。”玄阳忽然开口,声音干涩得如同枯叶摩擦。
他不知何时已微微坐直了身子,背靠着万符宝树残根,双掌贴于地面。眉心那道符纹开始缓慢流转,不再是微弱闪烁,而是一次次剧烈搏动,像是在回应某种即将到来的撞击。
仓颉想说话,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压得说不出一个字。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影抬起一只“手”,五指张开,朝高台中心缓缓按下。
没有呼啸,没有风声。
可就在那一掌落下的前一刻,三教弟子布下的最后一层复合符阵,连抵抗都没有,直接化为飞灰。
大地崩裂,裂缝如蛛网般向四周炸开,一直延伸到地脉深处。仓颉被气浪掀飞出去,后背狠狠撞在断裂的石柱上,手中符笔脱手,却仍用指尖抠住地面,挣扎着抬头。
玄阳还在原地。
他闭上了眼睛。
下一瞬,双手猛然从地面拔起,掌中竟托着一团黯淡的青光——那是万符宝灯最后的残根,早已焦黑如炭,此刻却被他硬生生从废墟中抽出。
他将残根横置胸前,以自身灵根为引,开始画符。
不是用笔,也不是以指代笔。
他是用自己的命脉在书写。
一道道金线从他七窍渗出,顺着双臂流入残根之中。那截枯木开始震颤,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痕,每一道裂痕里都透出微弱却不肯熄灭的光。这些光逐渐汇聚成形,勾勒出一幅完整的符图——太极符龙诀。
仓颉瞳孔骤缩。
他知道这道符。师父从未真正施展过,只在讲道时提过一句:“此符一生只能画一次,画完即死。”
空中,混沌魔神那只巨掌已经逼近头顶,距离高台不过数丈。
玄阳睁眼。
眸中再无星河倒映,只剩纯粹的金色符纹在旋转,如同最古老的钟摆,敲响最后一声晨钟。
他双手一推,将残根狠狠插入自己心口。
鲜血喷溅,染红了符图。可那残根非但未毁,反而爆发出刺目强光。整座高台被金芒笼罩,地面龟裂处浮现出庞大的符链网络,层层叠叠向上攀升,最终凝聚成一条盘旋升腾的巨龙。
龙首高昂,由纯粹阳符构成,炽烈如日;龙尾蜿蜒,阴篆流转,深邃似夜。龙身环绕无数细小符文,每一个都在跳动,如同千万人同时诵念大道真言。
符龙仰天长吟,声波无形,却让天地为之震荡。
它迎着混沌魔神的巨掌撞去。
两者相触的瞬间,空间塌陷。不是爆炸,而是彻底的湮灭——一切物质、灵气、法则,全被吞噬进那个点,形成一个不断收缩的黑洞。
玄阳的身体剧烈晃动,嘴角、鼻孔、耳道同时溢出血丝。他的皮肤开始龟裂,血液尚未流出便蒸发成雾,又被符龙吸走。他整个人正在变成燃料,支撑这一击不灭。
黑洞持续扩张,吞噬周围的一切。
远处残存的魔军前锋刚冲出几步,便连同空气一起消失。三教弟子纷纷后退,有人试图结阵防御,却发现灵力根本无法调动。天地间的规则,正在被强行改写。
仓颉趴在地上,手指抠进泥土,指甲翻裂也不觉痛。他望着那条符龙,望着师父挺直的背影,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别……别再用了……”
玄阳没有回头。
他的右手缓缓抬起,指向混沌魔神的核心——那团不断变幻形态的黑暗本体。指尖所向,符龙骤然调转方向,放弃对抗巨掌,直扑魔神真身。
黑影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它似乎没料到这一招能突破“虚无之息”的屏障。那口吐出的黑色气息曾化解过无数神通,可面对这条由信念驱动、超越符形本身的意象之龙,竟无法完全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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