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符阵的波动只持续了一瞬,随即归于沉寂。那枚残破玉简裂开的缝隙仿佛只是众人眼底一闪而过的错觉,黑芒升空后便再无踪迹。玄阳指尖悬在半空,原本欲追查源头的符印缓缓收拢,最终化作一道轻烟散去。
他没有再追问。
拂尘轻轻搭回臂弯,青衫下摆沾着些许尘土,左肩的伤口虽已止血,但动作稍大仍会牵动经络。他站直身子,目光从龟灵圣母脸上移开,又落在广成子身上,声音不高,却穿透了石台上的寂静:“真相已显,仇恨当止。”
没有人应声。
截教弟子围在龟灵圣母身后,有人握紧法器,有人低头不语。阐教一方也未散去,广成子立在原地,衣袖微动,似有千言压在喉间,终究未吐一字。过往的伤痛不是一句“被惑”就能抹平的,即便知道是魔神作祟,可那些死去的同门、崩塌的道场、焚毁的典籍,哪一样是虚幻?
玄阳并未强求。
他缓步走向三教交界处的中央石台,盘膝坐下,取出三张空白灵符,依次铺于身前。符纸泛着淡淡光晕,映出他眉心若隐若现的符纹。他闭目凝神,通天箓悄然流转,心绪如水般沉入大地脉络。
“符不载言,而载心。”
话音落下的刹那,第一张符微微震颤。
一名年轻的截教弟子猛然抬头,眼神恍惚。他看见师尊站在万仙阵废墟前,背影佝偻,手中断剑垂地,口中喃喃:“吾非不愿退……只为众弟子求一线生机。”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像重锤砸进心头。他嘴唇微动,终是低下头,一滴泪落在脚边碎石上。
第二张符亮起时,一位年长的阐教长老浑身一震。他看见自己早逝的师弟躺在血泊中,手还紧紧抓着玉简,气息将尽时低声说道:“若早知截教也有苦衷,何至于此?”长老猛地闭眼,手指掐进掌心,肩膀微微发抖。
第三张符的光影稍纵即逝,却让全场为之一静。画面中是西方教多宝道人独坐蒲团,面前经书翻动,他闭目轻叹:“纷争不止,大道何存?”无人质疑这景象的真实性——多宝道人素来不涉争端,唯有他在每一次大战后默默收敛尸骨,超度亡魂。
符光熄灭。
石台上一片沉默。有人擦拭眼角,有人攥紧拳头,也有人开始低声交谈。隔阂仍在,但已有裂痕。
玄阳睁开眼,缓缓起身。他没有停留,径直走入截教人群。一名断臂弟子靠坐在角落,脸色苍白,眼中仍有戾气。玄阳蹲下身,指尖凝聚灵力,在其残肢末端画下一枚安魂符。符成之时,那弟子身体一震,紧绷的肌肉渐渐松弛。
“痛可记,恨不必传。”玄阳轻声道。
那弟子怔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接着,他走向阐教营地。广成子正整理法衣,袖口符文断裂,灵光黯淡。玄阳走近,未说话,只是抬起左手,以指代笔,在破损处缓缓勾勒。一道细密符线延展而出,与原有纹路自然衔接,灵光重新流转。
“昔日笔锋相对,今日符线相连,有何不可?”他说。
广成子看着修复如初的衣袖,许久才道:“你信我?”
“我信的是道。”玄阳收回手,“你若执意偏行,我也拦不住。但此刻你未动杀念,便是可信。”
广成子沉默良久,终是轻轻点头。
夜色渐深,风势转缓。玄阳回到石台中央,从袖中取出一枚古朴符核,置于地面。符核缓缓展开,化作一座简易阵图,三支主脉分别指向三教阵营所在方位。
“共守符阵,需三方灵力同注方可运转。”他看向四周,“我不强求谁上前,只问一句——你们愿不愿试一次?”
起初无人动作。
片刻后,一名截教年轻弟子走出人群,伸手按向阵图一角。灵力注入,符线微亮。紧接着,一名阐教弟子迟疑片刻,也走上前,将手放上另一侧。两人对视一眼,未说话,但都没有撤手。
符阵光芒稳定升起,三色灵力在阵心交汇,竟未冲撞,反而交融成温润光晕,笼罩整片区域。
龟灵圣母站起身,走到阵旁,主动引导后续弟子加入。她不再言语,只是用行动示意。越来越多的人上前,双手贴上符阵边缘。灵光越来越盛,仿佛一轮月华自地底升起。
玄阳站在阵心之外,静静注视。
他知道,这不是和解的终点,而是起点。有些人仍怀戒备,有些话语尚未出口,有些伤疤还未结痂。但他已种下种子——听见彼此的声音,感受对方的痛楚,承认各自的执念。
这就够了。
忽然,一名截教弟子开口:“那玉简……我好像也在哪里见过。”
玄阳转头看他。
那人皱眉思索:“不是亲眼所见,而是……梦里出现过。上面刻着半道符,像是召唤什么。”
周围几人纷纷附和:“我也梦到过!”“夜里总听见低语,说‘归位’……”
玄阳神色微凝。他没有打断,而是悄然将指尖贴上符阵边缘,引动一丝探查之力。符阵灵光微颤,映出地下深处一道极细的脉络——与之前玉简溢出的黑芒轨迹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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