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的手指仍悬在半空,指尖微微颤动,仿佛还触碰着那道看不见的轨迹。玄阳站在祭坛旁,目光未移,只觉通天箓背后轻震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异样。
眉心符光忽然波动。
那张悬浮于伏羲额前的“八卦推演符”原本缓缓旋转,此刻却微微偏斜,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动。空气中浮现出淡淡的卦影——乾为天,居上;坤为地,居下。两象相合,本该是风调雨顺、百谷生发之兆。可瞬息之间,卦象扭曲,天地倒置,山形崩裂,河川逆流,竟显出大旱三年、饥荒遍野之象。
玄阳眼神一沉。
这不是推演失控,而是外力干扰。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只是将万灵拂尘轻轻向前一送。一道极细的符文自袖中滑出,贴着地面掠行,穿林而入,无声无息。
林间灰袍人正合掌低诵,掌心泛起一层淡金色涟漪,悄然笼罩祭坛方向。他嘴角微扬,以为这等隐秘手段无人能察。可就在下一刻,胸口猛然一震,如遭重锤击打,整个人踉跄后退,喉头一甜,鲜血溢出唇角。
他低头看去,衣襟之上赫然印着一道太极纹路,黑白交融,柔中带刚,正缓缓渗入布料深处,像是一道无法抹去的烙印。
他瞳孔骤缩,迅速收手,身影一闪,隐入林后阴影。脚步未停,一路向西疾退,直至数十里外才敢停下喘息。他靠在一棵古树上,抬手擦去嘴角血迹,眼中怒意翻涌,却又强压下去。
祭坛这边,卦象已恢复平稳。乾天在上,坎水居中,震雷动于东方,预示春雨将至,东域谷种可播。伏羲虽仍在昏睡,右手却自然落下,在空中划出最后一笔——艮止于山,万物归藏。
玄都从石台另一侧走来,眉头紧锁:“方才气机紊乱,似有外法侵扰。”
玄阳收回拂尘,搭回肩头,声音平静:“有人想改人族天命。”
“谁?”
“西方来的。”
玄都神色微变。他沉默片刻,低声道:“他们竟敢插手天机推演?此乃逆道之举。”
“对他们而言,只要能夺气运,何惧逆道。”玄阳望着伏羲眉心重新稳定下来的符光,“刚才那一卦虽浅,却已触及耕种节令、山川走势。若任其发展,十年之内,人族便可自行定四时、分五土、辨吉凶。这样的开端,他们不会容许。”
玄都握紧手中玉简:“师父曾言,治世之道,在教化不在强取。可西方教……向来不讲这个。”
玄阳未答,只是缓缓闭目,感知四周残余的气息。那股金光梵音虽已远去,但空气中仍残留一丝异样的波动,像是某种符咒溃散后的余烬,带着轻微的灼热感。
他睁开眼,指尖轻点拂尘末端,一道微弱符痕浮现,随即消散。
不是攻击,也不是追踪,而是一种标记——以太清符意为引,将方才那股外来之力的痕迹封存于识海之中。日后若再遇同类手段,便可瞬间辨明来者身份。
这时,伏羲发出一声轻哼,眼皮微微抖动。那张“八卦推演符”缓缓降下,贴在他额头,光芒渐隐,如同沉入深水。
玄都上前一步,俯身查看。只见孩子呼吸平稳,面色由青灰转为红润,额心那道盘蛇绕柱般的古纹也清晰了几分。
“他醒了?”玄都低声问。
“还未醒,但已开始记。”玄阳道,“方才所见卦象,已刻入神魂。哪怕明日醒来不知今夜之事,那份对天地运行的直觉也不会消失。”
玄都点头,将太极玉简放在石台边缘:“我会继续传授礼法与农事,让他明白人间秩序如何建立。”
“你教的是规矩。”玄阳看着伏羲,“我给他的,是看清规矩从何而来的眼睛。”
两人不再多言。玄都退回石台一侧盘坐,闭目调息。玄阳则立于原地,一手扶住拂尘柄,目光扫过林间。
他知道,那人虽退,却不甘心。
果然,百里之外,灰袍人跪伏在一尊青铜莲座前,双手捧着一片染血的衣角,低声禀报。
“启禀上师,弟子尝试扰乱卦象,未成。反被一道符文所伤,留下太清印记,无法清除。”
莲座之上,一名披金袈裟的老僧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金芒:“符文无形,却含阴阳轮转之意?”
“正是。”
老僧冷笑:“果然是他门下之人出手。不过……一个婴儿竟能推演天机?倒是小看了这‘八卦推演符’。”
身旁侍立的年轻弟子问道:“是否再遣人前往,以幻音乱其神志?或可趁其未醒,毁去那符?”
老僧摇头:“不可。此人既在旁守护,再贸然行动,只会暴露更多。况且……”他顿了顿,指尖轻敲莲台,“我们不必毁它,只需让它失效。”
众人不解。
老僧缓缓起身,踱步至崖边,望向东土方向:“天机不可强窥,除非承其反噬。若能让那孩子看到太多、太远……他自己就会害怕,就会放弃。”
年轻弟子恍然:“让他因恐惧而弃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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