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香生玉 第393章 契成之时·誓影真面

顾昭掌心的碎玉芯突然爆出刺目白光，金纹如活过来的游龙，顺着他的手腕往手臂上攀爬。

刺痛从骨髓里漫上来，他咬得后槽牙发响——这不是修复古物时熟悉的灵力流动，倒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金纹往他血脉里钻。

\"小心！\"苏绾的剑鞘重重撞在他肩窝，将他撞得踉跄后退。

顾昭这才发现，原本悬浮在石座上方的契约文书不知何时飘了起来，羊皮纸页在白光里翻卷如蝶，每一页边缘都渗出墨色，像是被水浸过的古籍，正缓缓显露出新的字迹。

塔内忽然响起金石齐鸣之声。

顾昭余光瞥见四壁的古阵同时亮起，青、赤、玄三色光流在砖缝间游走，那些被誓影组织布下的封锁符咒\"噼啪\"炸成火星。

他刚松了半口气，头顶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

山风裹着碎瓦灌进来时，顾昭正抬头。

黑影立在塔顶缺口处，玄色长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半枚玉牌——和他颈间挂着的碎玉芯纹路如出一辙。

那人面容被阴影笼罩，声音却像浸了温水的旧磁带，带着顾昭再熟悉不过的沙哑：\"昭儿，三年不见，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师父？\"顾昭脱口而出，指尖的刺痛瞬间被狂喜冲散。

可下一秒他就攥紧了碎玉芯——三年前师父在修复室留下半块玉芯说要\"取药\"，从此再没回来。

此刻这人虽声音像极，可那眉骨间的朱砂痣，那玄袍下若隐若现的暗纹，分明是方才山脚下那个令他脊背发凉的誓影首领。

\"你是谁？\"他喉咙发紧，后退半步挡在苏绾身前，\"我师父在哪？\"

黑影低笑一声，举步走下断瓦。

他每走一步，塔内古阵的光流便暗一分，最后那抹玄色站定在三人面前时，青赤二色已完全熄灭，只剩顾昭掌心碎玉芯的白光还在挣扎。

\"该问他的，是你。\"黑影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向哑僧。

顾昭这才注意到，向来沉稳的哑僧正攥着裂开的佛珠串，指节泛白如骨。

老和尚的目光死死锁在黑影眉骨的朱砂痣上，喉结动了动，终于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梵音：\"你...你早该在三十年前的灵核爆炸里灰飞烟灭。\"

\"所以你才敢带着我半块魂匣逃去人间？\"黑影的语气陡然冷下来，\"我的好弟弟，当年若不是你私自动了灵核封印，我何须用命镇住暴走的凶物？\"

哑僧突然踉跄后退，撞在石座上。

他胸前的舍利子突然爆出青光，照得他脸上泪痕清晰——顾昭这才发现，老和尚布满皱纹的眼角竟有泪在往下淌：\"兄长...你根本不是要镇凶物，你是想用千万生魂养那东西！\"

\"够了。\"顾昭打断他们的对峙。

他能感觉到碎玉芯在掌心发烫，金纹里的暗纹正随着两人的对话越爬越快。

他闭了闭眼，点化之力如潮水般涌进玉芯——师父说过，古物最不会骗人。

记忆碎片如暴雨砸进脑海。

修复室的檀木窗棂被月光染成银白，师父背对着他擦拭半块玉芯，声音轻得像叹息：\"昭儿，你总问我为什么总说'修复不是复原'...等哪天你见到另半块玉芯就明白了。\"

漫天血雾里，师父被玄袍人掐住脖颈，半块玉芯从他手中跌落。

玄袍人眉骨的朱砂痣红得刺眼，他说：\"你这徒弟不错，灵脉干净得像张白纸，正好做新契容器。\"

然后是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师父！\"

画面突然清晰——三年前那个雨夜，他在修复室翻到师父藏在《天工开物》里的信，最后一句是：\"若见玄袍朱痣者持半块玉芯来，无论他说什么，都别信。\"

顾昭猛地睁眼，眼底血丝密布。

他终于看清碎玉芯暗纹的形状——那根本不是蛇，是缠绕的锁链，链尾正扎进他掌心的血管。

\"所以当年灵核失控是你搞的鬼。\"他盯着黑影，\"你抓我师父，是为了让我成为'双灵共鸣'的容器。\"

黑影抚掌轻笑，像是在夸顽劣的孩童：\"聪明。

守灵人体系腐朽了八百年，他们只会镇压、封印，却不知道...被镇压的凶物，本就是天地灵气所化。\"他突然逼近顾昭，玄色衣袖扫过他手背，\"你能点化古物，说明你天生就能沟通灵脉。

若你肯和我一起，那些被封在博物馆、密室里的国宝，都能重获灵智，成为新的守护...不，是统治力量。\"

\"统治？\"苏绾突然冷笑。

她的剑不知何时已出鞘，剑尖挑开黑影的衣袖，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咒文，\"你是想让凶物统治人间吧？

三年前我父亲就是为了镇压你放出来的凶器才重伤，你敢说那些被凶物啃噬的生魂是'灵气'？\"

黑影瞥了她一眼，仿佛在看只扑火的飞蛾。

他又转向顾昭，眼神突然变得温柔，像极了师父教他修复古玉时的模样：\"昭儿，你总说修复是让古物'活过来'。

可现在这些活过来的古物，只能在拍卖会上被人争来抢去。

跟着我，你能让它们真正活着——\"

\"我信的活，是让古物把故事说给世人听。\"顾昭打断他，掌心的碎玉芯突然剧烈震颤。

他能感觉到，那些被点化之力唤醒的灵脉正顺着金纹往上涌，在对抗暗纹的锁链，\"不是让它们变成凶器，更不是让谁用它们统治谁。\"

\"你会后悔的。\"黑影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他退后半步，抬手将半块玉芯抛向空中。

两块玉芯在塔顶缺口处相撞，发出清越的鸣响。

顾昭眼睁睁看着，自己掌心的玉芯暗纹突然暴涨，顺着金纹爬满整个塔身。

契约文书\"哗啦\"一声散成碎片，在空中飘了两飘，突然燃起幽蓝火焰。

苏绾挥剑去斩，却见那火焰穿过剑刃，直接烧向顾昭的面门。

哑僧的佛珠串突然崩断，十八颗舍利子悬浮在三人头顶，青光织成屏障。

火焰撞在屏障上，爆出刺鼻的焦味。

顾昭趁机攥紧碎玉芯，点化之力不要命地往里灌——他能感觉到，玉芯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像是沉睡多年的古玉终于等到了能听懂它说话的人。

黑影的身影开始模糊，像被风吹散的墨。

他最后看了顾昭一眼，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记住，双灵共鸣的锁，你解不开。\"

话音未落，他便消失在山风里。

塔外的轰鸣不知何时停了。

顾昭扶着石座喘气，抬头看见山巅的云层正在翻涌，月光透过云隙照下来，在碎玉芯上投下一片阴影——那阴影的形状，竟和方才暗纹里的锁链一模一样。

他掌心的碎玉芯还在震颤，这一次，震颤里多了丝温热，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隔着玉芯，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