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殿内的金纹还未完全褪去,顾昭便听见了那串急促的脚步声。
他的指尖刚从银匣上移开,掌心的淡金纹路就泛起刺痒,像是有活物在皮下游走。
\"第九继承者。\"玄色唐装掠过满地碎石的声响先一步撞进耳膜,白无咎站在殿门口,腰间半块青铜契牌撞出清响,\"你已完成了它的唤醒。\"他眼尾泛红,瞳孔里跳动着某种近乎癫狂的兴奋,\"现在,请交给我们完成最终'归契'。\"
顾昭胸口突然泛起钝痛,像是被人攥住心脏狠狠一拧。
银匣贴在他心口的位置,震颤频率陡然加快,震得他喉间发腥。
他下意识按住银匣,却摸到匣身表面浮起细密的冰碴——方才还温玉般的触感,此刻竟冷得刺骨。
\"它好像在......排斥我。\"他声音发颤,转头看向苏绾时,发现她发间那截断簪的碎玉正泛着幽光,\"是不是和断契重启有关?\"
苏绾早将《断契遗卷》摊在掌心。
她翻页的动作快得几乎带起风,直到某一页突然泛起金光——新浮现的铭文在纸页上流转,像被泉水冲开的墨痕。\"若契重而主未定,则器择主而弃旧。\"她指尖顿在那行字上,抬头时眼底翻涌着焦虑,\"银匣在找新主人。\"
\"糟了。\"哑僧的低喝像块沉石砸进空气里。
这个向来沉默的灵界守护者突然扯开僧袍下摆,露出腰间一串褪色的符袋。
他摸出一张绘着朱砂莲花的镇心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必须在它彻底脱离前稳住灵脉!\"
话音未落,顾昭便觉额间一热。
哑僧的符纸精准贴在他印堂上,灼热的灵力顺着眉心窜进经脉,暂时压下了银匣的排斥感。
可这平静只维持了三息——银匣突然迸发出炽白灵波,像是被戳破的光球,轰然炸开的气浪直接将三人掀得撞向殿柱。
顾昭后背磕在冰凉的青石柱上,喉间腥甜再也压不住,溅在银匣表面的血珠瞬间被吸了进去。
他看见白无咎的玄色衣袖在余光里晃动,那男人正疯狂挥手:\"结北斗阵!
趁它尚未认主,强行夺取!\"
三个灵控高手立刻散开,分别站定石殿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为首的瘦子从怀里摸出七根青铜钉,每根钉头都缠着人的发丝,\"叮\"的一声扎进地面时,顾昭闻到了腐肉般的腥气——那是用生魂祭炼的锁灵钉。
\"他们要借阵眼抽走银匣灵脉。\"苏绾抹去嘴角血迹,长鞭在掌心挽了个花。
她的定魂钉还插在祭坛四角,此刻正随着灵控阵的启动发出尖锐的嗡鸣,像是两头巨兽在对峙。
顾昭咬着牙调动点化之力。
他的灵脉本就与银匣相连,此刻却像在推一堵无形的墙——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银匣往他意识里钻,冰冷、凌厉、充满野心,像是蛰伏千年的蛇信子。
\"这是......灵控派的契灵?\"他突然想起师父失踪前说过的话,\"他们用邪术豢养古物灵识,强行绑定主仆契约......\"
意识深处突然闪过一道光。
那是第一继承者的记忆——一位身着葛衣的老者跪在青铜鼎前,鼎中飘出的不是香火,而是一卷卷泛黄的帛书。\"断契不是枷锁。\"老者的声音穿透千年岁月,撞进顾昭耳膜,\"是让古物自己选择守护者。\"
\"原来如此!\"顾昭瞳孔骤缩。
他终于明白银匣为何排斥——灵控派想把它变成被操控的工具,而真正的断契,是让古物选择能承载其历史的人。
他猛地咬破指尖。
鲜血滴落的瞬间,银匣表面浮现出古老的纹路,像是被激活的密码锁。
顾昭以血为墨,在掌心画出一道盘绕的契誓纹——那是他在《天工开物》残卷里见过的,古匠人与器物立约的印记。
\"既然你要选主......\"他将染血的掌心按在银匣上,汗水顺着下巴砸在匣身,\"那就看看谁才是真正能守住这份契约的人!\"
石殿里的空气突然凝固。
银匣的光芒先是一滞,像是在犹豫,接着爆发出比之前强十倍的白光。
顾昭眼前一片雪白,却听见银匣内部传来细碎的碎裂声——那是灵控派强加的契锁在崩解。
\"不!\"白无咎的嘶吼被白光淹没。
他试图冲过来,却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玄色唐装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整座石殿开始剧烈震动。
穹顶的碎石簌簌坠落,砸在顾昭脚边;祭坛的金纹重新亮起,像是在应和银匣的共鸣。
苏绾的长鞭缠上殿柱稳住身形,哑僧双手结印的法诀越念越快,而顾昭的掌心,契誓纹正与银匣的金纹完美重合。
银匣的光,彻底笼罩了石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