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香生玉 第189章 佛寺残光

山风卷着尘沙掠过断墙，顾昭仰头看向\"栖霞古寺\"残匾，褪色的金漆在暮色里泛着暗黄。

哑僧不知何时立在门侧，灰布僧袍沾着草屑，见他望来，布满老茧的手从袖中托出一卷泛黄经卷——边角被虫蛀出细密的洞，像被月光筛过的星子。

\"这是...\"苏绾凑近，指尖刚要触碰经卷，哑僧突然后退半步，浑浊的眼尾微微发颤。

顾昭按住她欲动的手，掌心触到经卷时，陈旧的纸页竟泛起温凉的触感，像浸过晨露的石板。

他想起师父常说，有灵的古物会\"呼吸\"，此刻这经卷的起伏，分明比心跳还轻。

\"点化。\"他低念一声，眼尾金纹如活过来的金线，顺着鼻梁爬上眉骨。

指尖刚贴上纸面，一股温润却深沉的灵力突然涌进经脉，像有人往他心口塞了块温玉。

顾昭踉跄半步，苏绾立即扶住他胳膊，掌心符纹亮起微光，替他稳住翻涌的气血。

闭眼的瞬间，黑暗里炸开一片金光。

他看见一位老和尚跪在青石板上，袈裟被血浸透成暗褐，右手食指蘸着自己的血，在石碑上一笔一画写经。\"玉断魂归，唯诚者通。\"沙哑的诵念声在他耳膜上震动，每写一字，僧人的身影便淡去一分，最后只余下石碑上的血字，在虚空里发出蜂鸣。

\"小心！\"苏绾的惊喝撕破幻境。

顾昭猛地睁眼，正看见经卷上的字迹开始扭曲——\"金刚经\"三字诡异地拧成蛇形，原本清晰的灵脉突然分裂成两股，一股泛着纯净的月白，另一股却渗出令人作呕的黑红。

树影里传来极轻的衣料摩擦声。

苏绾的符纸已激出三张，黄纸在半空炸成金芒，直取房梁上跃下的黑影。

那是个穿夜行衣的女人，面容被黑纱遮住，手中短刃带起冷风，正朝顾昭握着经卷的手削来。

\"影蛛！\"苏绾旋身避开短刃，腕间又弹出两张符，\"夜枭的幻术！

经卷被改了！\"

顾昭这才注意到，山风不知何时大了起来，经卷的纸页哗啦啦翻卷，几页残纸被吹到半空，上面的字迹竟变成了\"凶物将出，血祭为引\"。

他胸口发闷，点化能力下的灵脉乱成一团，像被搅浑的泉水。

师父说过，宗教器物的灵脉最忌杂念，此刻他分明能感觉到，有另一股力量在强行篡改经卷的\"记忆\"。

\"稳住。\"他咬着牙，金纹顺着指尖爬上经卷边缘。

那些被虫蛀的小洞突然发出微光，像被擦亮的星子。

顾昭想起古籍里的记载：\"灵契共鸣，需以心为引，寻残处之真。\"他将灵力顺着虫洞注入，原本扭曲的字迹突然一顿，月白灵脉猛地抽回，黑红灵脉发出尖啸，像被踩住尾巴的蛇。

\"啪！\"

一张符纸精准拍在影蛛后颈，女人闷哼一声摔进草窠，苏绾踩着碎砖跃过去，反手用符纸将她捆成粽子。

顾昭趁机低头看经卷——被虫蛀的边缘处，一行极小的朱砂小字正缓缓浮现：\"真法隐于缺，诚者见星图。\"

\"小心！\"苏绾突然抬头。

顾昭直觉不对，转身时正看见周子墨从侧门跑来，灰西装沾着草屑，脸上挂着惊慌：\"这经卷有问题！

它引动了邪气，我们快——\"

\"你手机在拍什么？\"顾昭盯着他微抬的右手。

周子墨顿住，指缝里露出手机屏幕的蓝光，拍摄界面的红点还在闪烁。

顾昭冷笑一声，抽出自己的手机，调出刚用点化能力记录的灵脉变化视频：\"真正的经文在虫蛀处，你改的是中间页。\"视频里，经卷的灵脉从混乱到月白灵脉突围的过程清晰可见，最后定格在那行朱砂小字。

周子墨的脸瞬间煞白，后退两步撞在断墙上：\"我...我只是...\"

\"够了。\"顾昭将经卷往怀里拢了拢，金纹在眼尾明灭，\"玄策师派你来，是怕我们找到真正的封印图吧？\"

话音未落，经卷突然发出刺目金光。

顾昭慌忙低头，见整卷经书浮在半空，纸页无风自动，朱砂线条从虫蛀处游走而出，在空气中勾勒出莲花状的阵法——最中央的位置，用金漆写着\"灵封术\"三个大字。

\"玉断魂归...\"

苍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顾昭抬头，看见半透明的僧人灵体立在断墙上，袈裟随山风飘动，正是他在幻境里见过的老和尚。

灵体的手虚虚指向经卷，嘴角扬起极淡的笑：\"诚者...得见...\"

\"慧觉禅师？\"苏绾轻声道。

灵体的身影开始消散，顾昭胸口突然一烫——师父留下的玉佩烧得他发疼。

他慌忙摸出玉佩，金纹竟顺着玉佩纹路爬进他眉心，一段陌生的灵脉轨迹在脑海中闪现：曲曲折折的石阶，尽头是扇刻着莲花的石门，门楣上的字迹被青苔覆盖，却清晰地映在他视网膜上。

\"顾昭？\"苏绾的手搭在他肩上，\"你怎么了？\"

顾昭回神，发现慧觉禅师的灵体已彻底消失，经卷静静躺在他掌心，虫蛀处的朱砂字泛着暖光。

他摸了摸发烫的玉佩，又看了看脑海里的灵脉轨迹——那石阶的样子，和前晚师父托梦里的场景，重叠得严丝合缝。

\"苏绾。\"他转身，眼里的光比金纹更亮，\"我好像...找到方向了。\"

山风卷着尘沙掠过断墙，远处传来夜枭的尖啸，混着影蛛挣扎时草叶的沙沙声。

周子墨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半截被踩碎的手机，屏幕裂缝里还渗着黑红的血。

顾昭握紧经卷，玉佩在掌心烫出红印。

他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但至少，他离师父的秘密，更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