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贞德传 前尘旧梦（洛伊篇）1：毛文龙双岛被斩

1629年六月，旅顺口，双岛。

蓟辽督师袁崇焕手里捧着尚方宝剑，对呆呆地站着，一脸懵逼的东江总兵毛文龙，历数其“十二大罪状”。

“毛文龙，本督今日替陛下杀你，你服还是不服?”

毛文龙双手拄着剑，半晌不发一言。

“前几日你在我的地盘时，本督没有杀你，今日本督亲自带着尚方宝剑来你的地盘，替陛下杀你。

你若不服，自可在此杀了本督，带着你的东江镇数万将士，举兵反叛朝廷！

是取我首级，还是弃剑伏诛，何去何从，你自己选吧！”

“袁督帅，果真是……陛下要杀臣吗?……”

半晌不语的毛文龙，心一下子寒了。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要说，想要争辩。

自己在辽东与后金鏖战数十年，从无到有建立了东江镇，在后金的后方，拉起了一支数万兵力的军队，还保护了辽东数百万百姓。

说他毛文龙谋反?他毛文龙要是想谋反，还用得着等到今日?

毛文龙身后的十几名义子，纷纷双手按住刀柄，只待毛文龙一声令下，便会拔出刀剑，杀掉袁崇焕和他带来的十几个亲兵。

这里是双岛，是毛文龙的地盘，身后就是自己从尸山血海里带出来的数千精兵强将，而袁崇焕身边，只带着十几个亲兵而已。

只要他毛文龙大吼一声，他的义子们，他的亲兵们就会把袁崇焕撕成肉片。

然而，毛文龙一声也没有吭，他没有反抗。

袁崇焕敢带着十几个人，孤身来到双岛杀他毛文龙，想来必然是带着陛下的旨意的。

他不相信，袁崇焕敢假传圣旨，矫诏杀他这个边关大将。

但他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袁督师，能否把圣旨给我看看?”

袁崇焕叹了口气:“唉，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啊！”

说罢，袁崇焕命自己的亲兵后退十步，毛文龙见状，知道他有话要说，也挥手让自己的义子们退后。一时间路边只剩下袁崇焕和毛文龙两人。

“毛文龙，你仔细回想一下我历数你的十二大罪状，其中可有叛国之罪?”

毛文龙摇了摇头，那倒的确没有，如果有，他也肯定不服气。

“专权、欺君、言辞无礼、克扣军饷、私设商市、劫掠商贩、强娶民女、巴结阉党、战败丧师、姑息养敌……这些罪名，只不过是欲加之罪罢了！

毛文龙，你也是个通透的人，你应该知道陛下杀你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毛文龙凄惨地一笑。

“说我专权?东江远离朝廷，靠近后金，不集中军权，军队如何能够有战斗力?

数十万辽东百姓逃难至此，那么多张嘴张着要吃饭，朝廷的补给又时常拖欠，不开设商市，难道要这数十万百姓饿死?

至于什么劫掠商贩，那些不法商人暗通后金，吸血百姓，我取他们的钱财养活百姓，何罪之有?！”

袁崇焕摇了摇头:“唉，毛文龙，你还记得戚家军吗?”

“戚家军?”毛文龙一怔，瞬间明白了一切。

“当年的戚家军是怎么被朝廷剿灭的?你的东江军比之戚家军又如何?

你从无到有，一手创建东江镇，手下精兵数万，百姓达数十万，自成一体。

每年还要耗费朝廷大笔军费，而你的部将只知有毛总兵，不知有朝廷。

你扪心自问，陛下能对你放心吗?能让你活着吗?

至于你要的圣旨，本督手里的确没有。你觉得，对你这种并无谋反实迹的将领，陛下会公开下旨杀你吗?”

毛文龙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他全都明白了。

“毛文龙，我袁某人说白了，只不过是一副替陛下做脏活的手套。

我今日杀你，在陛下那里，是替他除掉了心头的隐患，而在朝廷那里，却是我袁崇焕假传圣旨，矫诏擅杀边关大将！

他日陛下倘若想要杀我时，只需拿出这一条罪状，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将本督千刀万剐了！

说白了，咱们这位天子啊，他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他既要杀人，还要装成一个圣人的样子。”

“袁督师，陛下如此猜忌臣子，我死之后，只怕您也……”

袁崇焕摆了摆手。

“我又何尝不知呢?可如果我不当这个脏手套，咱俩就能活吗?

你毛文龙愿意叛国投靠后金吗?

你不愿意，否则此刻我早已是一具尸体了！

同样的，本督也不愿意。

咱们都没得选！我唯一的宏愿，便是在死之前，能够完成消灭后金的任务，挽救大明的社稷罢了！

而无论成败，本督恐怕都不得好死……”

是啊，败了，他难逃一死，可就算胜了呢?

努尔哈赤之所以能够崛起，其实本质上，就是当年以李成梁为首的辽东军事集团，担心狡兔死、走狗烹，所以刻意扶持和培养起来的，这就叫做“挟寇自重”。

但这种挟寇自重，也拖垮了大明的财政，最终使得西北发生民乱。

他袁崇焕以一个文官的身份，之所以挺身而出，立下“五年平辽”的军令状，压上自己的脑袋，无非是靠着骨子里一腔爱国的热血罢了！至于个人的生死，他早已看淡。

毛文龙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已经心灰意懒了。

他拿起尚方宝剑，冷漠地看着这把宝刃。

袁崇焕把头别了过去，这意思，就是给毛文龙机会自裁。

君子理应有君子的死法，与其毫无尊严地被人砍头，不如给他机会自己体面地自裁。

毛文龙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响彻山谷。一边大笑一边回头向山下，缓缓朝着自己的数千将士们走去。

“老子偏不自裁！老子偏要堂堂正正地在将士们面前被砍掉脑袋，让历史记住这个昏君是怎么残杀忠臣的！”

一刻钟之后，在东山众将士们面前，毛文龙站在行刑台下，对着自己的部将大声吼道:

“弟兄们，我毛文龙没有叛国！

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我死之后，尔等需听从袁督师号令，继续与后金死战！

若有投敌叛国者，必为天地所不容！我毛文龙就是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他！”

回过头来，毛文龙看向袁崇焕，笑着说道:“我死后家眷难免受到牵连，家中老母在堂，妻儿无靠，劳烦袁督师庇佑了……”

袁崇焕默默地点了点头。

“毛兄安心去吧，我袁某人只要活一日，定会护佑毛兄家眷一日。”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映照在行刑台上，一柄腥红的尚方宝剑骤然落下，一颗将星自此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