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气息被彻底甩在身后,如同褪色的幕布。引擎的轰鸣声在颠簸中逐渐被另一种声音取代——那是风穿过连绵群山的呜咽,是无数种不知名虫豸在潮湿闷热的空气中合奏的嘶鸣,是车轮碾过泥泞山路时,粘稠泥浆被卷起又甩落的沉闷声响。
林默靠在改装依维柯冰冷的车厢壁上,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像是重锤砸在他残破的躯壳上。右臂被厚实的特制绷带层层包裹,固定在一个硬质支架中,但绷带下传来的搏动感却清晰无比。那嵌入血肉的暗红碎片,如同一个活着的、饥饿的心脏,在幽碧蛊网的禁锢下不甘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深入骨髓的冰冷剧痛和一种被无形毒蛇噬咬的麻痒。姜红鲤的“千丝碧蚨蛊”如同一张冰冷坚韧的渔网,暂时勒住了这头狂暴的凶兽,但代价是它正疯狂地抽取着他本就稀薄的生命力和那缕带着星辉寒意的守火本源。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内部正在加速衰败。沉渊蚀骨丹的反噬在这双重压榨下,如同跗骨之蛆,带来更深的冰冷麻木和脏器衰竭的钝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铁锈气息。眉心那点凝神符的烙印,如同风中残烛,在剧痛和邪力冲击的间隙,勉强维系着一线清明。
车厢内弥漫着消毒水、草药、血腥味和一种挥之不去的阴冷邪异气息的混合体,令人窒息。冷清秋躺在对面的医疗担架上,身上盖着薄毯,脸色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但心口那点银白双蛇印记的光芒,在姜红鲤的援手下稳定了许多,如同寒夜里一颗遥远但坚定的星辰。氧气面罩下,她的呼吸微弱而均匀。
方木和徐娜坐在靠前的位置。方木脸色苍白,耳道里还塞着止血棉,他正捧着一个加固过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卫星地形图、能量波动模型和从防空洞壁画上拓印下的扭曲符文,眉头紧锁,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划动推演。徐娜则紧闭双眼,头上戴着一个特制的降噪耳机,双手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打着,仿佛在脑海中重构着某种复杂的网络或路径。两人虽然身体状态稍好,但精神上的冲击和疲惫同样沉重。
王海坐在副驾驶,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被车灯勉强劈开的、浓稠如墨的黑暗。车窗外,是连绵起伏、在夜色中如同蛰伏巨兽的莽莽群山。天空阴沉,厚重的乌云低垂,看不到半点星光,只有沉闷的雷声在远方云层深处滚动,空气粘稠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王队,还有多久能到最近的落脚点?”林默的声音嘶哑,打破了车厢内压抑的沉默。每一次开口都牵扯着胸腔的剧痛。
“快了!翻过前面那个垭口,就是‘雾脚寨’!”开车的年轻刑警小张紧握着方向盘,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寨子里有个老猎人,叫岩罕,以前帮部队带过路,算是可靠。陈局已经提前联系过地方上的同志,打过招呼了,应该…能落脚。”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后视镜里林默那条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右臂,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信号…越来越差了…”徐娜摘下一边耳机,揉了揉太阳穴,声音疲惫,“无人机传回的最后画面显示,前面那片区域,云层低得异常,磁场干扰指数飙升,我们的设备…撑不了太久。”
“能量读数也不对劲。”方木推了推鼻梁上裂了一条缝的眼镜,指着平板上一个剧烈波动的曲线,“这片山区的环境阴性能量浓度,远超正常值数倍。而且…存在大量无法解析的‘空白’点,像是被什么东西…刻意屏蔽了。”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林默的右臂,又迅速移开目光。
“空白点?”王海的声音低沉下来。
“嗯,”方木点头,“就像…一个个能量黑洞,或者…被强大意志力场覆盖的区域。无人机靠近那些点,信号就会彻底中断。其中最大的一个‘空白’区域中心…和我们地图上标记的红点位置…高度重合!”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平板地图上那个闪烁的红点上——黑苗峒的推测方位!
车厢内的气氛瞬间更加凝重。黑苗峒…那个邪术师的老巢…姜红鲤口中的禁地…果然非同寻常!
就在这时!
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如同天神震怒的鞭子,猛地撕裂了浓墨般的夜空!瞬间将车窗外连绵起伏、狰狞怪异的山峦轮廓映照得一片惨白!紧接着,震耳欲聋的炸雷在头顶轰然爆开!仿佛要将整个山谷都劈开!
哗啦啦——!!!
积蓄已久的暴雨,如同天河决堤,瞬间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车顶和挡风玻璃上,发出密集如鼓点般的爆响!视线瞬间被狂暴的雨幕吞噬,能见度骤降到不足十米!车轮下的泥泞山路变得更加湿滑难行,车身剧烈地左右摇晃、打滑!
“操!稳住!”王海低吼一声,死死抓住扶手。
小张脸色发白,额头冒汗,全神贯注地操控着方向盘,在狂暴的雨夜和崎岖的山路上艰难前行。依维柯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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