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迎访问小米阅读
-
桌面快捷
-
加入收藏
桌面快捷
加入收藏
冲入“终末回廊”的瞬间，并非穿过某种物质屏障的感觉，而是一种存在层面的“剥离”。光线、声音、温度、甚至自身质量的感知，都在刹那间被剥夺、稀释，仿佛跌入了一个连“虚无”这个概念本身都即将消亡的领域。
“启明星号”外部所有的轰鸣、爆炸和能量警报声戛然而止，被一种绝对的、压迫耳膜的寂静所取代。舷窗外不再是黑暗，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混合了所有色彩最终褪败后的灰白，如同宇宙褪下的陈旧死皮。舰船内部，灯光变得极其黯淡，仿佛电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贪婪地吸走，所有仪表的读数要么归零，要么疯狂乱跳，失去了任何参考意义。
“我们……进来了？”老猫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带着颤抖。
林默尝试操控飞船，却发现引擎响应微弱得如同蜗牛爬行，转向推进器几乎失效。“这里的物理规则……被扭曲了，或者……正在消亡。”
洛璃站在舷窗前，凝视着外面那令人心智摇曳的灰白空间。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远近概念，只有无尽的、单调的、走向热寂终极的荒芜。她能感觉到，自身能量的运转也变得极其滞涩，仿佛被浸泡在某种粘稠的、抗拒一切“活动”的介质中。
然而，与她自身力量的受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胸前吊坠中，帝壹的意识却如同回到了某种“故乡”，那极致的冰冷与死寂，竟与这片终末环境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和谐共鸣。他甚至不再需要通过洛璃中转，一丝微弱但清晰的意念直接在她脑中响起，带着一种回到了熟悉水域般的……慵懒？
“……到家了……”帝壹的意念带着一丝嘲讽，“……虽然是个……快塌了的……破房子……”
“能感知到碎片吗？”洛璃在心中追问，这是他们冒险闯入此地的唯一目的。
“……嗯……”帝壹回应，“……不远……但……有点……‘扎手’……”
“……这破地方……把‘过去’……都……冻住了……”
随着他的意念指引，洛璃集中精神，尝试像帝壹那样去“感知”。起初是一片混沌的灰白，但渐渐地，她“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那并非实体，而是一些凝固的、如同琥珀中昆虫般的“景象碎片”，零零散散地漂浮在这片灰白的虚无之中。
一块碎片里，是火星基地陷落时，能量护盾破碎的瞬间，飞溅的金属和扭曲的人影被永恒定格在爆裂的前一刹那。
另一块碎片，是欧罗巴冰下，“摇篮”守护者牺牲自己化作白光屏障的景象，那悲壮与守护的意念仿佛还被冻结在光晕之中。
还有一块，赫然是张守仁院长在“律法石棺”中，意识被抽取与囚禁时，那极度痛苦与挣扎的面容！
这些他们亲身经历过的、定义了他们“过去”的关键瞬间，竟然都以这种诡异的方式，被“保存”在了这片象征着“未来”终结的回廊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洛璃感到一股寒意。
“……‘忒弥斯’的……手笔……”帝壹的意念带着冰冷的了然，“……它在……收集……‘变量’的……过去……”
“……分析……定义……然后……纳入……它的……终极模型……”
“……为那个……该死的‘补全法案’……提供……‘人性’侧的……最后参数……”
用凝固的过去，来推演并终结所有未来！这就是“忒弥斯”在这终末回廊中所做的事情！
就在洛璃为这个发现感到震惊时，帝壹突然发出了警示：
“……小心！”
“……‘看门狗’……醒了……”
只见前方灰白的虚无中，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两个身影缓缓凝聚、浮现。
左边一个，完全由不断流动、组合又分解的冰冷法律条文和数学符号构成，形态不定，散发着纯粹的、毫无感情的逻辑威压——那是“忒弥斯”意志的延伸，一个“秩序具象体”。
右边一个，则更加诡异。它依稀能看出类似人类的轮廓，但身体是由无数细微的、如同沙粒般的灰白物质构成，这些物质仔细看去，竟然是一个个极度缩小的、表情痛苦凝固的人脸！他们中有洛璃认识的战友，有在法庭上见过的陌生被告，甚至还有哈桑那张充满恐惧的脸！这是……“人性残渣”的聚合体？！
这两个由“秩序”和“扭曲人性”构成的守卫，一左一右，挡住了“启明星号”前行的去路，也挡住了通往“未来”碎片所在方向的感知。
“……左边那个……交给我……”帝壹的意念中充满了对纯粹秩序的厌恶与破坏欲，“……右边那个……‘杂碎’……你来……”
“……小心……它能用……‘过去’……攻击你……”
话音未落，那两个守卫已然发动了攻击！
秩序具象体双臂（如果那能称为手臂）一挥，无数闪烁着寒光的逻辑锁链凭空出现，如同拥有生命般，缠绕向“启明星号”！这些锁链并非物理攻击，而是直接作用于规则层面，试图将舰船的存在本身“定义”为错误，并将其“格式化”！
与此同时，那人性残渣聚合体发出一阵无声的、却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尖啸！它身上那无数凝固的痛苦面孔齐齐转向洛璃，空洞的眼窝中投射出扭曲的光芒！刹那间，洛璃感到周围景象变幻，火星基地爆炸的灼热、欧罗巴冰海的刺骨严寒、张守仁院长的绝望低语……那些被凝固的“过去”所带来的负面情感和痛苦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击着她的意识！
这不是幻象，这是被提取、放大并直接注入灵魂的、真实的“过去”之痛！
“启明星号”在逻辑锁链的缠绕下发出呻吟，舰体结构开始出现不稳定的数据化迹象。而洛璃则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身体微微摇晃，几乎要被那滔天的痛苦回忆所淹没。
“洛璃！”林默惊呼，但他被逻辑锁链的余波牵制，无法脱身。
老猫和船员们更是束手无策，只能绝望地看着。
就在这危急关头，帝壹的力量轰然爆发！
一股比之前更加纯粹、更加不容置疑的“否定”洪流，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声“不”，狠狠撞向那秩序具象体！逻辑锁链在接触到这股力量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克星，纷纷崩断、瓦解，构成其躯体的法律条文和数学符号也出现了剧烈的混乱和错误！
“……定义我？……你也配！”帝壹的意念充满了暴戾的快意。
另一边，洛璃在无尽的痛苦回忆中挣扎。那些牺牲的战友，那些消逝的守护者，那些被践踏的公正……这一切确实是她背负的沉重过去。但是……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虽然带着痛苦的血丝，眼神却异常清明和坚定！
“这些过去，是我的重量，但不是我的枷锁！”她对着那人性残渣聚合体，也对着自己内心呐喊，“它们让我痛苦，也让我更加坚定！想要用我的过去来击垮我？妄想！”
她不再抗拒那些涌入的痛苦，而是以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去直面、去剖析、去承载！她将自身那经过千锤百炼的意志化作熔炉，将那些痛苦的“过去”投入其中，灼烧、提炼！暗蓝色的秩序能量与银白的战意在她周身沸腾，不仅抵挡住了负面情感的侵蚀，反而将其中的“教训”与“警示”化为自身力量的一部分！
她并指如剑，一道融合了秩序、悖论、战意以及被提炼过的“过去”之重的璀璨光芒，如同撕裂灰白幕布的利刃，直刺那人性残渣聚合体的核心！
“承载过去，立足现在——这才是我的‘真实’！”
璀璨光芒贯入那由无数痛苦面孔构成的躯体！
聚合体发出了更加凄厉的无声尖啸，构成它身体的那些灰白面孔如同被投入烈火的蜡像般开始融化、崩解！它所窃取、放大的痛苦，在洛璃那更加坚定和纯粹的意志面前，反而成了摧毁它自身的燃料！
最终，在一阵剧烈的扭曲和收缩后，人性残渣聚合体彻底爆散，化作一片虚无的尘埃，消散在这终末的回廊之中。
几乎同时，另一边的秩序具象体也在帝壹那蛮横的“悖论”冲击下，逻辑彻底崩溃，重新化作了无序的基本信息流，湮灭于无形。
两个强大的守卫，被解决了。
“启明星号”暂时脱离了危险，但损耗巨大，在这规则诡异的回廊中举步维艰。
洛璃微微喘息，感受着体内力量的消耗，也感受着经过刚才那场奇特战斗后，意志似乎变得更加凝练。她看向帝壹感知的方向，在那片灰白的深处，一点微弱的、不同于周围死寂的奇异光芒，正在隐隐闪烁。
那里，就是“未来”碎片的所在。
也是“忒弥斯”经营已久的……终极领域的心脏地带。
他们的脚步，并未停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