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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支管道比主管道更加狭窄崎岖，许多地方需要匍匐才能通过。空气中弥漫的辐射和有毒物质浓度似乎更高了，沃克制作的简陋防护服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声。四人沉默地前行，方才那场与古老终端的惊魂遭遇和凯德的牺牲，让气氛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帝壹全力维持着净化力场，但消耗巨大。他能感觉到逆熵烙印深处传来的阵阵刺痛和虚弱感，那是强行反向冲击数据流带来的后遗症。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被窥视的感觉始终如影随形，仿佛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正冷漠地记录着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力量的波动。
洛璃依旧在前面带路，她的动作依旧精准高效，但帝壹敏锐地察觉到，她似乎更加沉默，偶尔会下意识地摩挲那截枪管残骸，眼神深处隐藏着一丝极难察觉的挣扎和…警惕？是对环境的警惕，还是…对他的警惕？
那条关于“弑神程序”和“实验体零号”的指令流，如同毒刺般扎在她的心里。她不断回放着与帝壹并肩作战的点点滴滴，他的挣扎、他的坚持、他获得“初始之心”认可时的光芒…这一切，难道都是程序设定的表演？还是说，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意识深处，隐藏着一个等待被唤醒的毁灭开关？
她无法确定。她只知道，幕后黑手正在观察，甚至可能通过某种方式在引导和测试帝壹。而她的任务…或者说，她收到的那个针对她的“忠诚试炼”指令…要求她“进一步观察”、“收集数据”，甚至在必要时“执行压力测试”。
这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分裂感。战士的本能告诉她应该清除任何潜在威胁，但一路走来的情谊又让她无法对帝壹下手。她只能将一切疑虑深深埋藏，加倍警惕周围的环境，同时也…警惕着自己。
终于，在艰难跋涉了不知多久后，前方出现了不一样的光亮——并非应急灯的冷光，而是一种沉闷的、暗红色的光芒，还伴随着巨大的、有规律的机械轰鸣声和能量流动的嗡鸣。
“我们到了！”沃克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兴奋，“维护夹层！就在前面！”
四人小心翼翼地爬出管道出口，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屏住了呼吸。
他们正处于一个难以想象的巨大空间边缘。脚下是狭窄的金属网格走道，而上下左右，都是望不到尽头的、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庞大机械结构！无数粗大的能量管道如同巨龙的血管，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巨大的齿轮和传动轴缓慢而有力地旋转着，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灼热的气流和冰冷的冷却剂喷雾交替袭来；整个空间都弥漫着高压能量特有的臭氧味和金属高温的灼热气息。
这里就是方舟基础能量炉心的外围维护夹层！方舟真正的心脏地带！
而他们所在的这条废弃排污管道出口，恰好位于夹层一个极其偏僻、似乎早已被遗忘的检修平台上方，被大量的粗大管道和线缆束所遮挡，暂时没有被巡逻的自动维护机器人发现。
“星图指示的方向…还在更下面。”帝壹感受着脑海中那幅图的指引，指向下方那深不见底、被更多机械结构遮挡的黑暗区域，“‘群星沉眠之地’的入口，可能就在炉心外壳的某个隐蔽点。”
但如何下去是个大问题。这里的常规维护通道肯定有熵烬的重兵把守，而且环境极端危险，一步踏错就可能被能量流蒸发或被机械结构碾碎。
“我们需要这里的结构图。”洛璃冷静地观察着四周，“找到一条安全路径，或者…制造一个机会。”
她的目光落在远处几个正在沿着固定轨道缓慢移动的、负责更换冷却剂模块的大型维护机器人身上。
就在这时！
嗡——
一阵奇异的、并非来自机械运转的能量波动突然扫过整个区域！这波动极其隐晦，却让帝壹的逆熵烙印和苏晚的静滞核心同时产生了强烈的排斥反应！
“不好！是高频深度扫描！”帝壹脸色一变，“我们被发现了！”
几乎在同时，下方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警报声！数个巡逻的净化者单位立刻抬起头，传感器锁定了他们的大致方向！
“这么快？！”沃克惊骇道。他们才刚刚抵达！
“不是常规巡逻队！是冲我们来的！”洛璃瞬间判断出，“那个终端爆炸果然引来了更高级别的追兵！可能是更厉害的‘清理者’，或者…别的什么！”
“这边！快走！”帝壹来不及多想，立刻带领众人沿着狭窄的网格走道向着背离扫描源的方向狂奔！
身后的警报声越来越近，能量武器射击的声音已经开始响起，打在周围的管道上，溅起耀眼的火花和熔化的金属液滴！
维护夹层的环境极其复杂，为他们提供了暂时的掩护，但也极大地限制了他们的速度。好几次他们险些被移动的机械结构撞下深渊，或者踩空掉进灼热的能量流中。
就在他们即将被追兵合围的时候，洛璃突然指向侧下方一条被巨大冷凝管道遮挡的、似乎很少使用的检修通道：“走那里！”
四人险之又险地冲入那条通道，洛璃反手几枪精准地打坏了通道入口的照明和几个传感器，暂时阻碍了追兵的视线。
通道内一片黑暗，只有远处机械运转的红光隐约透入。四人暂时获得喘息之机，背靠着冰冷的管壁剧烈喘息。
“他们怎么锁定我们的？”沃克心有余悸，“就像早就知道我们会出现在那里一样！”
帝壹面色凝重，他没有回答，而是缓缓将目光投向洛璃。那种被精准定位的感觉，加上之前终端的异常和洛璃略微反常的指引…疑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不发芽。
洛璃感受到了帝壹的目光，她的心猛地一紧，但脸上依旧维持着绝对的冷静。她知道，帝壹开始怀疑了。这是压力测试的一部分吗？还是他真的察觉到了什么？
她不能自乱阵脚。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平稳地分析道：“可能我们身上被留下了某种难以察觉的追踪器，或者…对方有能力通过方舟的基础监控网络进行大规模快速扫描锁定。别忘了，熵烬掌控着‘摇篮’系统的部分权限。”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沃克和苏晚点了点头。
帝壹深深看了洛璃一眼，没有再追问。但他暗中将逆熵烙印的感知力提升到极限，仔细扫描自身和周围同伴的能量 signature。
突然，他在洛璃手中那截枪管残骸的末端，感应到了一丝极其极其微弱、几乎与周围环境能量融为一体的、带有特定编码规律的异常能量残留！这残留正在极其缓慢地向外散发着一种脉冲信号！
就是它！
帝壹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有问题！是那台终端爆炸时留下的？还是…更早之前？
他不动声色，没有立刻点破。他现在需要确定，洛璃本人是否知情？她是被利用的，还是…
就在这时，洛璃的通讯器（能量几乎耗尽，但基本接收功能还在）突然接收到一段极其微弱、加密方式却异常熟悉的短讯信号。信号来源无法追踪，内容只有短短几个词：
【观察者：压力测试第一阶段完成。同步率数据已记录。准备第二阶段：诱导接触‘遗物’。指令确认？】
洛璃的瞳孔骤然收缩！信号直接发到了她的私人频道！这证明她的所有行动，甚至她的思想挣扎，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而“遗物”…指的是什么？难道就是“群星沉眠之地”里的东西？
更让她心惊的是，这段信号的加密方式，与她记忆中“幽影之舌”使用的某种最高级别指令加密方式高度吻合！
幕后黑手，几乎可以确定了。
她该怎么办？回复确认？那就意味着彻底背叛。拒绝？对方很可能立刻采取更极端的手段，甚至直接引爆帝壹身上的“开关”。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几乎要握不住那截冰冷的枪管残骸。
帝壹虽然无法破译具体内容，但能感觉到洛璃在接收到信号后，能量波动出现了一瞬间的剧烈紊乱。他几乎可以肯定，洛璃有事瞒着他，而且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就在这微妙而紧张的时刻——
嗡…
又是一阵能量波动扫过，但这一次，并非来自追兵，而是来自他们所在的这条检修通道的深处！一股冰冷、古老、带着某种威严审判意味的规则波动，如同潮水般涌来！
在这股波动出现的瞬间，帝壹脑中那幅“群星沉眠之地”的星图骤然亮起，指向波动传来的方向！同时，他感应到通道深处，似乎有一个东西正在与他的逆熵烙印产生强烈的共鸣！
而洛璃手中的枪管残骸，也再次不受控制地、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红光。
“下面有东西…”苏晚也感应到了那股波动，传递出警惕的意念。
沃克举起武器，紧张地对着通道深处。
帝壹和洛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不定。
帝壹眼中的惊疑，是针对那突然出现的共鸣和洛璃的异常。
而洛璃眼中的惊疑，则是因为——这突然出现的波动和“遗物”，是否就是指令中要求她“诱导接触”的目标？这一切，是否都在幕后黑手的算计之中？
陷阱的味道，越来越浓了。
但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帝壹深吸一口气，率先向着波动传来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走去。
洛璃看着他的背影，手指在通讯器确认键上悬停了片刻，最终…猛地将其关闭。
她做出了选择。
至少，在弄清楚真相之前。
她快步跟上帝壹，手中的枪管残骸握得死紧，仿佛那不是武器，而是她与过去和未来抗争的唯一凭依。
通道深处，那冰冷的规则波动如同心跳般，一下，一下，地召唤着。
而在外部世界，瑞士那家私人银行的数据泄露危机，正在持续发酵。
尽管基金会动用资源极力压制，但帝壹他们之前投影出的关键证据链（尤其是资金流向），已经被某些嗅觉灵敏的调查记者和司法机构捕捉到。针对那个匿名账户和与之关联的离岸公司的秘密调查已然启动。
第七区最高裁判庭被迫宣布延期审理那起人工智能知识产权案，并要求基金会就“幽灵投影”事件做出正式、详细的说明。基金会的公信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一场围绕“法治优化”理念的舆论战和法律战，逐渐从幕后走向台前。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帝壹等人，对此还一无所知。他们正一步步走向更深的迷雾，以及等待在迷雾之中的…“獬豸”的獠牙，或是…真相的碎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