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计 第239章 心如刀绞

萧珩的这些零碎的词语，如同一个个惊雷，炸响在众人心头。

原本焦躁地在殿外徘徊的小五，忽听到萧珩模糊的呓语，它猛地竖起耳朵，不顾宫人阻拦，如同一道焦黄色闪电般冲进内殿。

奔至榻前，它急急地呜咽着，用湿润的鼻子轻轻去蹭萧珩冰冷的手心，又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舐他额角的冷汗。

锐利的狗眼里，此刻湿漉漉的，盛满了人性化的焦灼与心疼，喉咙里发出低低的、仿佛安慰般的呜鸣，最后安静地伏在榻边，将自己暖烘烘的身子紧紧贴着主人发颤的腿脚，一动不动，只用那双忠诚的小眼睛牢牢守护着萧珩。

诚虎一直都是萧珩最信任的侍卫，纵然如今被皇后调离，萧珩在昏迷中却也还是习惯性地召唤他。

而那声“爹娘”和“水里好冷”，更是直接戳中了皇后和常门郡夫人心中最隐秘的痛处与愧疚！

萧珩反复呼唤着“知柔”，更是让皇后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常门郡夫人听得心如刀绞，泪水涟涟，忍不住催促张太医：“大人！您再想想办法啊！殿下他……他这样太痛苦了！”

张太医年过花甲，鬓发如银，在太医院资历最深。他医术精湛，尤擅内科调理，为人沉稳持重，深得皇后信赖，是宫中贵人们最倚重的老太医。

此刻他正凝神为昏迷的萧珩诊脉，布满皱纹的脸上神色凝重。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跪地回禀：

“皇后娘娘，郡夫人，殿下此症来得奇特，脉象紊乱，似受极大刺激，心神激荡所致。微臣……微臣已施针稳住心脉，但殿下能否苏醒，何时苏醒……实在难以预料。眼下只能先服用安神定惊的汤药，再看后续……”

皇后胸口剧烈起伏，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她猛地转身，目光如利箭般首先射向席蓉烟，声音冰冷彻骨：

“席氏！本宫将殿下千金之躯交予你照看，你便是这般尽心的？！殿下玉体未愈，你就敢贸然带他去那些不明不白的地方？连是否藏污纳垢都未探明，就任由殿下踏入浊气侵体之地！若殿下真有半分差池，你纵有十条命，又岂能担待得起？！”

她表面上是在斥责席蓉烟，但那“不明不白”、“藏污纳垢”的字眼，分明是指桑骂槐，将矛头直指慕氏兄妹和慕茗茶肆。

席蓉烟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发抖：“皇后娘娘息怒！妾身……妾身……”

慕承瑾立刻上前一步，撩袍躬身，姿态放得极低，语气却是不卑不亢：

“皇后娘娘息怒。此事确是臣之过错。是臣疏忽，未能察觉殿下玉体不适，仍在茶肆久留，以致殿下病发。臣与舍妹心中万分惶恐愧疚，甘愿领受任何责罚。”他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既全了礼数，又堵住了皇后进一步发难的可能。

常门郡夫人也适时地上前，轻声劝慰皇后：“娘娘，茶博侯也是一片好意，殿下是主动去的茶肆……眼下最要紧的是殿下的身子。慕家……在京中根基深厚，茶肆往来皆是非富即贵，此时实在不宜节外生枝啊……”

她话中有话，是在暗示皇后，慕家并非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此刻与慕承瑾交恶并非明智之举，所有的过错，还是推到席蓉烟这个棋子身上最为合适。

皇后何等精明，自然听懂了常门郡夫人的暗示。

她冷哼一声，不再看跪在地上的席蓉烟，算是默认了这个处理方式。

席蓉烟伏在地上，心中充满了屈辱与怨恨。

就在殿内气氛压抑到极点时，殿外再次传来通传：“贵妃娘娘到——雍王殿下到——！”

皇后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低声轻语：“黄鼠狼给鸡拜年……”随即，她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忧心忡忡的慈母模样。

蓉妃穿着一身雍容华贵的绛紫色宫装，扶着宫女的手，仪态万方地走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雍王裴昱，裴昱依旧是一身亲王常服，俊美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儿臣参见皇后娘娘。”

两人行礼。

“妹妹和昱儿有心了，快起来吧。”皇后语气平淡。

蓉妃起身，目光立刻投向龙榻上的萧珩，脸上瞬间堆满了担忧，快步走到榻边，仔细端详着萧珩的脸色，惊呼道：

“哎呀！承熙皇子这是怎么了？脸色怎地如此难看？太医怎么说？可有大碍？”她一连串的发问，看似关心备至，实则在不动声色地打探萧珩病情的严重程度。

皇后叹了口气，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语气沉重：

“太医也说不出了所以然来，只说是受了刺激，心神不稳……唉，本宫这心呐，真是……”

蓉妃一边附和着表示担忧，眼角的余光却早已扫过了站在一旁的慕知柔和慕承瑾。绝不能让他们继续留在这是非之地，成为皇后攻击的目标。

“皇后姐姐也别太忧心了，承熙皇子吉人天相，定会逢凶化吉的。哪怕先前失踪了数月，如今不还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嘛！”蓉妃柔声劝慰，但话里话外却另有深意。

郑婉仪哪能听不出蓉妃的暗讽，但此时她没有心情跟她斗嘴，只淡淡一笑算是谢过蓉妃的关心和宽慰。

而蓉妃随即话锋一转，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慕氏兄妹身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关切：

“茶博侯和嘉柔县主……你们怎么也在这里？可是吓坏了？唉，这里太医宫人众多，你们守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反而让皇后姐姐还要分心照顾你们。不如随本宫先去翊坤宫坐坐，压压惊，也让皇后姐姐能专心照料珩儿。”

她这话说得漂亮，既体现了对晚辈的关怀，又看似体贴皇后，实则目的是要将慕氏兄妹从这漩涡中心带离。

而裴昱，从进殿开始，目光就牢牢锁在了慕知柔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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