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计 第233章 正题来了

巨大的震惊、愤怒、痛惜，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妹妹的愧疚，如同潮水般将萧珩淹没。

感动于常门郡夫人当年的救命之恩与此刻的坦诚，却也更痛恨皇后为了权位，不仅利用了自己这个亲生嫡子，更是牺牲了那个无辜女婴的狠心！

后宫争斗，竟是如此凶险诡谲，视人命如草芥！

萧珩坐在那里，烛光映照着他晦暗不明的脸，那双失忆后总是带着几分茫然的柳叶眼，此刻却燃起了冰冷的火焰，深褐色的眸中燃着汹涌怒意。

记忆尚未恢复，但前路的迷雾，似乎被这血淋淋的真相，撕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

慕知柔……萧府……被送走的女婴……这一切，究竟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早朝的钟声余韵未散，文武百官如同退潮般从紫宸殿中鱼贯而出。

萧珩身着嫡皇子规制的朝服，玄衣纁裳，玉带缠腰，立于丹陛之侧，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掠过高大殿柱旁那道清雅的身影——茶博侯慕承瑾。

他缓步上前，在慕承瑾即将转身离去时，恰到好处地拦住了去路。

“慕侯爷留步。”萧珩开口，声音平和，带着一丝属于上位者的疏远淡然。

慕承瑾闻声驻足，转身，拱手为礼。

他今日穿着一身紫色的官袍，衬得面容愈发清俊，虽眉宇间仍带着几分久病初愈的苍白，但行动间已恢复了男子的沉稳风姿。

这是他醒来后，第一次如此正式且单独地与这位传闻中的嫡皇子面对面。

“殿下。”慕承瑾抬眼，目光清正，不卑不亢。脑海中迅速闪过妹妹慕知柔的叮嘱——萧珩曾与“自己”私交甚笃，甚至有过联手查案、共历生死的过往。

按照知柔的说法，萧珩对自己应是热情而信任的。

然而，此刻萧珩看他的眼神，却带着探究，分明是疏离的，甚至是……全然陌生的。

那是一种审视臣子，或者说审视一个“有趣物件”的眼神，绝非看待久别重逢的挚友目光。

慕承瑾心下疑窦丛生，面上却丝毫不露，只依照知柔交代的那般，以“慕承瑾”应有的反应，唇角扬起一抹温和而略带熟稔的笑意，应道：“殿下有何吩咐？”

萧珩将对方那一闪而过的审视收入眼底，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早朝听户部议及茶税，忽想起侯爷乃茶道大家。本王近日偶得一些普洱，对其品鉴之道却知之甚少，不知侯爷可否拨冗，至本王殿中一叙，指点一二？”

他刻意用了“指点”二字，姿态放得颇低，眼神却锐利如鹰，紧紧锁住慕承瑾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肢体动作。

他知道，此刻席蓉烟必定又如同望夫石一般，等在他的十王殿内。

这场“请教”，醉翁之意不在酒。

慕承瑾心中微疑，萧珩的邀请来得突然且不合常理。而心思缜密如他，瞬间便意识到这是一个近距离观察萧珩的绝佳机会，刚好可以探寻其“不对劲”的根源。

他不动声色，笑容依旧温雅，仿佛对萧珩的疏离毫无所觉，爽快应承：“殿下过谦了。能得殿下相邀，是臣的荣幸，敢不从命。”

“如此甚好，侯爷请。”萧珩侧身，做出邀请的姿态。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重重宫阙，走向十王殿。

阳光将他们的身影拉长，一个龙章凤姿却暗藏机锋，一个清雅如玉却内敛锋芒。

果然，刚踏入十王殿的前厅，一股浓郁的、与宫廷熏香迥异的甜腻花香便扑面而来。

只见席蓉烟正坐在窗边的紫檀木椅上，一身樱草色蹙金芍药纹宫装，梳着精致的惊鸿髻，珠翠环绕，显然是精心打扮过。

她手中绞着一条绣并蒂木槿花的丝帕，目光殷切地望着殿门方向。

当看到萧珩的身影出现时，她脸上瞬间绽放出明媚娇艳的笑容，立刻起身相迎：“殿下，您下朝……”骤然僵住！

席蓉烟的话语和笑容，在瞥见紧随萧珩身后进来的慕承瑾时，如同被冰水浇熄的火焰。

她浑身猛地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那双描画精致的丹凤眼瞪得极大，难以置信地死死盯住慕承瑾！

手中的丝帕被她无意识地攥紧。震惊、慌乱、痴迷、怨怼……种种复杂情绪在她眼中疯狂交织，几乎让她维持不住平日那副表演极好的娇柔婉转。

他……他怎么来了？！他还是那样……清雅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可萧珩怎么会突然把他领来了？！

萧珩将席蓉烟这瞬间的失态尽收眼底，心下冷笑连连，面上却仿若未见，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因她在此等候而浮现的温和，尽管那温和不达眼底，却是他极少有过的表现：

“蓉烟，今日等久了吧！”他语气自然，转而向慕承瑾介绍道，“慕侯爷，想必早就认识本王的未婚妻了吧！” 他刻意强调了席蓉烟是自己“未婚妻”的身份。慕承瑾对席蓉烟微微颔首，算是见礼，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只是见到一个寻常的、不相干的人。

他这冷淡的态度，更是刺痛了席蓉烟。

“慕侯爷，别来无恙！”席蓉烟勉强稳住心神，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向慕承瑾回礼。

目光却依旧如同黏在了他身上，贪婪地、又带着几分哀怨地描绘着他的轮廓。

萧珩仿佛浑然不觉这诡异的气氛，自顾自地引着二人走向内殿的茶室，吩咐宫人：“去将本王前日得的那些普洱茶饼取来。再备好茶具、活水。”

茶室清雅，窗外竹影婆娑。红泥小炉上，银壶里的泉水开始发出细微的嗡鸣。

宫人将几个不同包装的普洱茶饼呈上。萧珩随手拿起一个，看向慕承瑾，语气带着“虚心求教”的意味：

“侯爷，本王听闻普洱有生熟之分，年份之别，这其中品鉴的门道，还望侯爷不吝赐教。”

慕承瑾收敛心神，知道正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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