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计 第22章 玄篆凝光

细腻柔软的玉手行云流水般布好了茶席，好看自然的健康粉色指尖轻轻点了一下白玉知了的眼睛，霎时竟蝉鸣了了。

原本垂目观赏茶席水痕的裴昱，猛然抬眸，对上的却是慕知柔依然沉静的眉眼，只是此时她的眼光里，竟闪着一丝显而易见的俏皮。

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茶香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略带紧绷的静谧，仿佛这方寸之间的白玉，便是此刻无声交锋的战场。

“凡是慕姑娘的茶，即便有毒，在下也甘之如饴。”裴昱满眼含笑的看着慕知柔。

“小女与殿下说笑呢，现开始正式侍茶，'玄篆凝光'。”慕知柔露出了一丝淘气，而这丝淘气简直挠得裴昱心里痒痒极了！

端于白玉茶台上，有一方醒目的漆盒，表面镶嵌着夜明珠，幽幽光芒映照，愈发神秘。

漆盒开启，竟是造型古朴、纹路神秘的茶具，表面刻满了失传已久的古篆符文。

慕知柔纤手轻抬，取过一盏冰裂纹青瓷盖碗，动作优雅却不带丝毫温度。

柔美的体态中却透着隐隐的英气。

以银壶注水，水流在空中划出一道晶莹的弧线，宛如一道转瞬即逝的流星，精准落入茶碗，不见半点水花溅出。

茶叶取自终年云雾缭绕的秘境古茶树，墨绿的叶片在水中舒展，宛如沉睡的精灵被唤醒。

慕知柔忽然闭目凝神，修长指尖在茶碗上方虚画，口中轻吟着古老的歌谣，声音空灵缥缈，似来自遥远的天际。

悠然听闻蝉鸣声仿佛从浓绿的枝叶间漫出来，带着草木的清润。那声音不燥不烈，反倒像被晨露洗过一般，清透得能看见纹理，先是单只蝉 “嘶 ——” 的一声长调，拖着细微的颤音，像一根银线从树梢垂到地面。

紧接着，群蝉和鸣，化作一片温润的声浪，像是漫过稻田，绕过竹篱而来，把雅室浸在这悠长的调子里，感觉周身空气开始流动，也都带着几分慵懒的韵律，仿佛置身烂漫夏花。

随着慕知柔的动作，茶碗中的茶水竟缓缓升起，在空中凝成一道透明的水幕，水幕中隐约浮现出茶叶沉浮的奇异景象。

裴昱心下惊叹，只一眨眼，面前宛如在空气中绘制了硕大而无形的符咒，从屋顶罩下。继而一条白色灵蛇自慕知柔手中执壶的壶口蜿蜒而出，粉红色的眼睛闪着宝石般的荧光，周身白鳞闪着悠悠的七彩珠光，待它盘踞了整个茶台，瞬即腾空而起，幻化成一幕瀑布，如帷幕般，在裴昱面前倾泻而下。

清冷的水汽和清新的味道扑面而来，裴昱顿觉置身于深林幽谷，来不及反应，只觉整个人坠入深潭，周身冰冷，睁不开眼睛。

裴昱极力挣扎，终于睁开了眼，却见自己已没身于湍流，孤身一人，身边不再有习以为常的侍卫和仆从护身。他想大声呼救，却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有生以来，前所未有的恐惧袭来。

他开始绝望。

但见远处驶来一叶扁舟急急驶来，一白衣少年立身舟上，头戴幂篱。舟身行近，少年迅即伸手将他从水中捞起，裴昱获救了，但看不清少年的面容，只见他左眼睑下有一颗桃花红痣。

裴昱惊醒。

水幕缓缓落下。

慕知柔睁开美目，眼神清冷如霜。

她轻推茶碗，示意裴昱品茶。

此时琥珀色的茶汤，在夜明珠的映照下泛着七彩的珠光，表面漂浮着一层细密的金圈，散发着令人沉醉却又捉摸不透的香气。

整套侍茶过程，慕知柔始终未发一言，神情淡漠疏离，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只专注于手中的茶艺。

惊魂未定的裴昱极力的平复仪态，但额头和双鬓尽已湿透。

半饷，裴昱拂袖提杯，已恢复端雅姿态。

他三指轻托杯底，将那盛着茶汤的青玉茶盏稳稳端起，缓缓凑近鼻尖，动作轻柔谨慎，仿佛是怕惊扰了杯中沉睡的精灵，抑或是洪水猛兽。

他微微垂眸，长睫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屏息凝神，专注地细嗅那氤氲而上的茶香。

裴昱闭上眼睛，脑海中回忆慕知柔方才的一系列动作，温杯烫盏，量茶注水，水流如丝，精准注入……

心绪进一步平稳。

此刻嗅入心肺的气味，初闻是清雅高远的兰蕙之幽，细辨之下，又隐有雨后山林的空灵竹韵，更有一丝若有若无、难以言喻的蜜甜果香缠绕其间，层次分明，沁人心脾。

闭目深吸，那缕缕茶香便如最上等的丝线，轻柔地钻入鼻腔，直抵心脾。

他面上不动声色，但那舒展的眉宇和微微上扬的唇角，已泄露了内心的愉悦与赞赏。

片刻后，裴昱才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亮光，随即依照品茗之礼，轻啜一口。

茶汤入口，温润如玉，鲜爽甘醇的滋味瞬间在舌尖绽放，回甘迅猛而悠长，喉韵深长，仿佛整个身心都被这极品佳茗涤荡一新。

待他放下茶盏，目光扫过白玉茶台上确实没有任何灵物。

“玄纂凝光”慕知柔清甜的声音温柔的掠过裴昱耳畔。

裴昱微怔，抬头看向慕知柔。

慕知柔继续开口，道：“方才小女为殿下所侍茶艺，名为玄纂凝光，这凝光所现光景，人尽不同，每个人看到的都是自己内心最深的隐秘，或是恐惧，又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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