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岸推开舱门,右脚刚落地就疼得厉害。他扶住门框站稳,没说话。背包扔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桌上的手机壳背面贴着一张标签,写着“”。字已经有点模糊,边角也卷了起来。他撕下标签,拿到灯下看。灯光是黄的,字看得更清楚了。
他低头看了看脚上的包扎布。黑色的血正慢慢渗出来,像墨水一样散开。他知道毒还在往里走,但现在顾不上这些。
他从防水袋里拿出烧杯,又翻出几张照片。酸池、铁门、文件柜……最后停在一张纸上,上面写着“cth-09项目阶段性报告”。
八月十五是他穿越的日子,也是实验开始的日子。那九月十五呢?
他拿起对讲机:“小满,带上算盘,来通讯舱。”
十分钟不到,舱门被推开。陈小满背着帆布包进来,头发扎得很紧。她一眼就看到桌上的标签。
她没说话,先把算盘放在腿上。手指轻轻一拨,珠子发出清脆的声音。
“八三……零九……一五。”她小声念了一遍。
突然她抬头:“哥,这不是编号。”
“是什么?”
“是日期。”她说完,在纸上写下“1983年9月15日”,然后从包里拿出一本旧册子,“县气象局每年发台风记录,我们学校图书馆有一本。”
她翻了几页,指着其中一行:“你看,那天有超强台风‘海葵’登陆南洋沿海,最大风力十二级,所有渔船提前四十八小时回港避风。”
陈岸盯着那行字。
“但钱万三的船队没回来。”陈小满接着说,“我昨天查过渔政登记簿,他们那天不仅没返航,反而往东南偏东方向走了三十海里。”
“为什么?”他问。
“不知道。但他们敢在台风天出海,要么疯了,要么……知道那里安全。”
陈岸没说话,闭上眼睛。
系统提示音响起:【签到成功:气象推演升级】
他睁开眼,打开全息投影仪。地图展开,南海出现在眼前。他输入时间——1983年9月15日凌晨两点。
虚拟台风眼出现,气流旋转,红色警戒圈覆盖大片海域。
他又调出模拟AIS轨迹。根据燃料、航速和雷达盲区估算,重建当天船只动向。
一条红线从港口群中延伸出去,直指风暴中心边缘的一片空白区域。
“他们绕开了主风带。”他说,“而且走得稳。”
“这不合理。”陈小满皱眉,“那种天气,连老渔民都不敢离岸五海里。”
陈岸放大那片区域。海底深度显示三百米左右,属于大陆架陡坡带。按理说不会有大型作业。
他正要保存数据,舱门又被推开。
洪叔拄着拐杖走进来,肩上搭着一件旧外套。他看了眼投影,又看了眼桌上的标签,忽然说:“九月十五……我想起来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一层层打开,露出一本皮面笔记本。封皮焦黑,边角磨损严重。
“这是我三十年前跑远洋的老船长留下的。”他说,“那天晚上,他差点没回来。”
他翻开一页,纸泛黄,沾着咖啡渍。字迹潦草,但能看清:
“九月十五夜,台风正盛,忽见海底有光,如群星浮动。近看乃鱼群发光,鳞闪金属光泽。疑为军械沉海所致,不敢靠近,急转舵西归。”
陈岸盯着这段话。
“发光鱼群?金属反光?”他重复一遍,立刻调出声呐数据库。
筛选条件设为:1983年9月15日,南洋东南偏东海域,深度280至320米,时间段凌晨一点至三点。
一段模糊图像跳出。
画面晃动,噪声大,但能看出海底轮廓。一处长约八十米的规则物体静静躺在泥层上,表面光滑,边缘笔直,不像自然形成。
“不是礁石。”陈小满凑近看,“像箱子,或者……建筑?”
“也可能是集装箱阵列。”洪叔低声说,“那几年有人租用废弃冷库做特殊储存,手续都是暗的。我听说,有些货根本不在岸上卸,直接沉到海里,等风头过了再捞。”
陈岸盯着那个轮廓。位置正好和红航线终点重合。
“他们在台风掩护下,运送东西入海。”他说。
“而且不是普通货物。”陈小满接话,“你看日志写的是‘金属反光’,还有我刚才查到的——那天是cth-09项目的首日投放计划执行日。”
她顿了顿:“紫色毒剂、实验编号、台风夜运输……这些都不是巧合。”
舱内安静下来。灯泡闪了一下,投影抖了抖。
陈岸靠在椅背上,右脚一阵阵疼。他没碰伤口,只是看着屏幕。
“不是生产批号。”他说,“是一个行动代号。一次秘密投送。”
“投什么?”陈小满问。
没人回答。
这时,周大海推门进来。他穿着旧夹克,手里拿着一份打印纸。他一句话没说,走到投影前,把纸贴在墙上。
是声呐增强图。经过处理,那个物体的轮廓更清晰了。
长方体,顶部有凸起,一侧能看到断裂的管道残骸。
“我在老资料库里翻到一张七十年代的海底测绘图。”周大海开口,“那时候这片区域什么都没有。”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但我们老一辈渔民管那地方叫‘鬼线滩’。”
“为什么?”
“因为去了的人,很少完整回来。”他看着陈岸,“你要是真想查,别白天去。那底下……不干净。”
陈岸没动。
他看着投影里的形状,忽然想起什么。
他翻出地下实验室拍的照片,找到那份“cth-09项目报告”的截图。页面底部有一行小字备注:
样本投放点位:北纬18.3°,东经115.7°,深度302米
投放方式:密封舱空投,触发机制:水压 定时
对照组标记:A\/b\/c\/d
“A组存活率0%。”他低声说。
陈小满听见了,抬头看他。
“你说你是A?”她声音有点抖。
“标签背面写的。”他说,“样本A,对照组存活率0%。”
舱内再次安静。
洪叔慢慢合上航海日志,轻轻放在桌上。
“你要查下去?”他问。
“必须查。”陈岸说,“我不查,没人会信。”
周大海走到雷达屏前,打开监控模式。屏幕上十几个光点闪烁,都是附近渔船。
他点了点其中一个移动目标:“我已经让两艘船换班盯这片区域。没有异常信号进出。”
“很好。”陈岸点头,“现在我们需要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那个东西还在不在原地。”
他调出实时声呐扫描,重新定位坐标。系统开始加载。
几秒后,画面刷新。
海底地形和三十年前很像。那块规则轮廓还在。
但有一点变了。
它周围多了六个小点,呈环形分布,像是最近才出现的。
“这些是什么?”陈小满指着屏幕。
“不清楚。”陈岸放大图像,“但它们的位置……像是某种阵列。”
“有人动过它。”周大海说。
陈岸盯着那六个点。突然想到什么。
他快速调出电力监测日志。这是他前几天装在码头变压器上的记录仪数据。
翻到昨晚十二点前后。
一条异常电流波动跳了出来。
持续十七秒,峰值是平时的三倍,来源不明。
而时间,正好对应声呐扫描到扰动点的那一刻。
“他们在给它供电。”他说。
“谁?”陈小满问。
“不知道。”他站起身,拿起对讲机,“但我马上就会知道。”
他按下通话键。
“二号哨,报告情况。”
“一切正常,没发现可疑船只。”
“继续盯着。”他说完,转向周大海,“准备一艘快艇,今晚出海。”
“你脚这样还能开船?”周大海皱眉。
“不用你管。”他说,“我要亲自去看看。”
陈小满站起来:“我也去。”
“不行。”他摇头,“你留下,守通讯。”
“那你至少换双鞋。”她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双新胶靴,“我带来的。”
他接过,低头换上。脚碰到内衬还是疼,但他忍住了。
洪叔站在门口,轻声说:“小心点。那片海,吞过不少人。”
陈岸点头,拿起背包。
走到舱门时,他停下。
“如果我两个小时没消息。”他说,“你就启动远程切断程序,炸掉信号塔。”
“你疯了?”陈小满喊。
“不是疯。”他回头看她,“是保险。”
他说完,走出舱门。
外面风变大了。
他沿着码头走向停泊区,脚步不快,但很稳。
快艇停在第三号浮桥,发动机盖开着,油箱刚加满。
他坐上去,检查仪表盘。
电量满格,燃油充足,声呐连接正常。
他发动引擎。
船尾溅起水花,快艇缓缓驶离岸边。
海面漆黑,只有远处几点渔火。
他握紧方向盘,把航向调向东南偏东。
雷达屏亮起,一个光点正朝他靠近。
他眯起眼。
那不是渔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