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掠过沙滩,卷起几片破旧的渔网和空罐头盒。陈岸踩着湿漉漉的沙地前行,脚底能清晰感受到海水缓缓漫上来。
他没有走大路,而是绕到码头最东边那排铁皮屋的背面,周大海跟在他身后十几米远,手里握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渔叉。
半小时前,李茂盛常去的茶铺亮起了灯。
门帘是一块褪色的蓝布,底下压着半截砖头。陈岸蹲在隔壁墙角,听见屋里传来打火机清脆的声响,紧接着飘出一股刺鼻的气味。他知道,阿珍又在烧东西吸了。
他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沙子,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屋里只挂着一盏煤油灯,悬在房梁上摇晃不定。一个女人坐在桌边,瘦得肩胛骨凸出,胳膊上布满黑青的针眼。她抬头看了陈岸一眼,眼神微闪,随即低下头,继续搓着手里的锡纸。
陈岸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轻轻放在桌上。
那是李茂盛的遗照,殡仪馆拍的那种。面容僵硬,双眼闭合不严。
阿珍的手微微一颤。
“他不是自然去世的。”陈岸声音低沉,“耳后有针眼,农药直接打进血管,三分钟就没气了。你信不信?明天法医就能查出来。”
女人猛地抬头,嘴唇哆嗦:“谁派你来的?钱老板?还是赵家那个老东西?”
“没人指使我。”陈岸往前迈了一步,“我只想知道,他死前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话。”
阿珍冷笑一声,从桌下抽出一把短刀。刀身已生锈,但刃口仍泛着寒光。她手指一弹,刀尖抵住陈岸胸口。
“滚出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想让我背锅?做梦!”
话音未落,她猛然发力推刀。
陈岸迅速后退,肩膀撞上墙壁。刀锋划过衣料,嗤啦作响,手臂外侧顿时火辣辣地疼起来。
门外人影一闪,渔叉横插进来,卡住刀背,嘡的一声将匕首撞偏。
周大海跨步进屋,一脚踢翻小凳,站到两人中间。“够了没有?真想坐牢就直说,用不着动刀。”
阿珍喘着粗气,手还在抖,却再也抬不起刀。
陈岸低头看向伤口,血顺着袖子往下淌,在地上滴了几点。他撕下一块布条包扎,动作缓慢而冷静。
“我不是警察,”他说,“也不会带你去派出所。我只问一句——钱万三给你的白粉,是从哪个冷库运出来的?”
女人咬紧牙关,沉默不语。
“李茂盛替他干脏活,最后被杀了。”陈岸靠着墙缓缓坐下,“你现在抽的每一口,都是拿他的命换来的。你觉得你能活多久?等你抽不动了,他们会怎么对你?扔进海里喂鱼?”
阿珍忽然笑了,笑声干涩难听。
“你以为我不知道?”她瞪着他,“我知道他们不是好人,可我没得选!我欠了很多钱,没人管我,只有他给我饭吃!”
“所以他让你藏账本?”陈岸追问。
“什么账本?我不懂!”她喊道。
“冷库第三层,冰柜编号307。”陈岸盯着她,“是你自己说漏嘴的,对吧?”
女人脸色骤变。
“我没有...我没说过...”她往后缩,脊背紧紧贴着墙。
周大海冷哼一声:“刚才不是很凶?现在怕了?”
陈岸不再逼迫,解开外套重新包扎。血仍在渗出,布条很快染红了一片。
“你要不说,明天全县都会传——李茂盛的情人帮他藏走私账本,毒瘾发作还想杀人。”他顿了顿,“警察来第一件事就是搜这屋子。你觉得他们会找到什么?空瓶子?还是床板下的钥匙?”
阿珍身体一震。
“...他们说‘死物才藏得牢’。”她终于开口,声音极轻,“第三层最里面的冰柜,从来不打开。说是存报废仪器...其实里面全是纸。”
“什么样的纸?”
“记账的。哪天运了多少货,卖给谁,多少钱...还有回扣。”她抬头看着他,“但我没见过内容。我只是帮忙递钥匙。”
陈岸点点头,从兜里取出一小包糖块,放在桌上。“明早开始,别在这住了。换个地方,别碰那东西,也别见钱万三的人。”
“你想让我当证人?”她声音发抖。
“不想。”陈岸站起身,“你只要活着就行。只要你还活着,他们就不敢说账本是你偷的。”
周大海收起渔叉,朝门口走去:“走吧,这儿不能待太久。”
陈岸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
阿珍蜷缩在墙角,抱着膝盖,像一只淋湿的猫。
外面天还未亮,潮水已漫至脚踝。两人沿着滩涂往回走,沙地松软,每一步都陷下去几分。陈岸胳膊疼得厉害,走路时不敢摆动手肘。
“你真信她说的?”周大海掐灭烟头,又点燃一支。
“信一半。”陈岸说,“但冷库第三层确实没人用。洪叔说过,那边电路坏了,早就停了。”
“那你什么时候动手?”
“等签到。”陈岸看了看表,凌晨四点十七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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