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死讯已如寒潮,无声无息地浸透了整座侯府。
苏晚棠指尖悬在灯阵图上那点朱砂红痕之上,尚未落定——小六推门而入,带进一股刺骨寒气,声音压得极低,却像刀锋划过死寂:
“尚香局出事了……张嬷嬷,今晨在库房自缢,禁军刚收的尸。”
烛火猛地一颤,映得她眉心金莲微闪。那幅由遗录血字化成的灯阵图,在幽光中仿佛活了过来,图上红点隐隐发烫,如同回应着某种不祥的召唤。
她没说话,只缓缓收回手,指节泛白。
小六的头垂得更低,声音里满是凝重,“禁军清晨发现的,就在尚香局的库房里,人已经僵了。怀里揣着半包香料,地上……地上用香灰撒出了一个残缺的‘赵’字。”
顾昭珩刚换上朝服,玄色的衣料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如冰。
他闻言,眸中没有半分意外,只是一片沉沉的寒意:“好一个金蝉脱壳,死无对证。昨天刚提出太子香料有问题,今天人就已经被处理。”
一个“赵”字,看似是张嬷嬷临死前拼尽全力留下的指控,实则是一步毒辣至极的棋。
赵王这是在告诉他们,人是他杀的,但你们没有证据。
一个畏罪自裁的宫婢,死前留下一个字,根本无法撼动一位手握重兵的亲王。
这更像是一种炫耀,一种**裸的挑衅。
“他不仅是在清理门户,更是在混淆视听。”苏晚棠站起身,目光穿过窗棂,望向远处巍峨的宫城轮廓,“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被这个‘赵’字吸引,去追查赵王与尚香局的联系。杀张嬷嬷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招,是那盏我们还未找到的‘星灯’!”
顾昭珩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遗录拓图上,那幽幽紫光此刻虽已黯淡,却像一根毒刺,扎在二人心头。
“星灯……灯母……魂引丝……”他低声咀嚼着这几个词,“东宫的危机暂时解除,太子身边的内侍阿庆也已招供,但他的供词只能证明赵王曾输送特制香料,却无法与巫蛊之术直接挂钩。张嬷嬷一死,这条线也断了。”
“不,没有断。”苏晚棠将那个装有梦魇丝的胭脂盒推到顾昭珩面前,“这东西是媒介,也是引子。昨夜遗录上的紫光,就是被它引动的。这说明,宫中还有一处地方,藏着比东宫侧殿更浓烈的同源之物,那便是‘星灯’的所在。赵王以为杀了张嬷嬷,毁了人证,我们就束手无策,但他不知道,我们手里有‘物证’。”
顾昭珩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你要凭它,找出星灯?”
“我必须去。”苏晚棠的语气不容置疑,“赵王的目的不是太子,而是搅乱国本。星灯不灭,这盘棋就还没结束。更何况……”她顿了顿,指尖轻触眉心,“这遗录上的灯阵图,中心是我。我怀疑,这所谓的‘灯母’仪式,最终的目标,是我自己。”
顾昭珩的心猛地一沉,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
他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腕,却终是克制地收了回来,只沉声道:“宫中耳目众多,你如何行动?”
“今天宫中必会因张嬷嬷之死而戒严盘查,这反而是我的机会。”苏晚棠眼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你需在朝堂之上,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赵王身上,逼他应对。而我,则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让我在宫中自由行走,却又不会引人怀疑的身份。”
她的话音刚落,门外传来阿檀的声音:“主子,宫里来人了,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女官,说太子殿下受惊,皇后娘娘想请苏小姐入宫陪伴解语。”
真是瞌睡送来了枕头。
苏晚棠与顾昭珩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然。
一个时辰后,皇城之内,气氛肃杀。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噤若寒蝉。
御史大夫正慷慨陈词,将张嬷嬷之死与东宫熏香之事串联,矛头直指赵王。
赵王一身亲王朝服,立于殿中,面色坦然,甚至带着几分被冤枉的悲愤:“皇上明鉴!臣与张嬷嬷素无往来,何故要杀她?区区一个宫婢畏罪自裁,竟想攀诬本王,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若说臣赏赐过东西,那也是一片孝心,听闻太子近日安眠不佳,特意寻了些安神香,谁知竟被奸人利用!臣也是受害者!”
他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皇帝坐在龙椅上,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
他当然知道赵王脱不了干系,但正如顾昭珩所料,没有铁证,他动不了一个实权亲王。
就在朝堂上陷入僵局之时,顾昭珩出列,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陛下,儿臣以为,此事蹊跷。张嬷嬷一死,线索中断,背后主使恐怕正暗自窃喜。与其在此争论不休,不如彻查宫禁,看是否还有同党藏匿。尤其……是那些掌管祭祀、星象之地,最易被宵小之辈用以行厌胜之术。”
他这话看似公允,实则是在为苏晚棠指明方向,同时也是在提醒皇帝,事情的性质已经从“宫斗”上升到了“巫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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