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漕御史的官船比李狗蛋想象中还要气派威严,甲板宽阔,旗帜猎猎,身穿号衣的水手和盔甲鲜明的军士肃立左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官家气势。
李狗蛋、十三娘、阿宝、胡言、王捕头等人以及昏迷的泥鳅黄被分别带上了船,焦熊也被“请”了上来,脸色灰败,已经全无一方舵主的威风。
他们被暂时看押在船舱一角,周围是持刀警戒的军士。
那巡漕御史姓韩,约莫四十多岁年纪,面容清癯,目光如电,此刻正坐在主位太师椅上,面沉似水地听着属下初步汇报检查码头的情况,他的随从文书则在快速记录着。
李狗蛋心里七上八下,偷偷打量着这位韩御史。
看面相不像是个好糊弄的,而且巡漕御史通常由清流官员担任,与地方势力未必是一路,但这只是可能。
万一这位韩御史也与赵家有染,或者只是想尽快平息事端,那他们这些人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片刻后,韩御史挥退了属下,目光如冷电般扫过被看押的众人,最后落在十三娘身上:“现在,可以说了。你究竟是何人?此人,”他指了指担架上气息微弱的泥鳅黄,“这又是怎么回事?他方才喊的‘粮’、‘毒’、‘赵家’,是何意?”
十三娘上前一步,并无惧色,从怀中再次取出那面监察司的铁牌,双手奉上:“监察司直属巡查,十三娘。参见韩御史。”
韩御史看到铁牌,瞳孔微缩,示意身旁的亲随接过查验。亲随仔细查看后,对他点了点头。
“监察司…”韩御史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严肃:“你为何会在此地?还与这些…官府海捕文书上的人在一起?”他目光扫过李狗蛋和王捕头。
十三娘不卑不亢,将李狗蛋等人发现漕粮偷换、账本被夺、遭诬陷追杀,以及她奉命调查赵员外(赵德旺)不法事,追踪人证“泥鳅黄”至黑水隘的经过,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她故意略去了顾盼生和部分细节,重点突出了赵德旺、钱扒皮等人偷换漕粮、甚至可能涉及军粮的重罪,以及泥鳅黄最后喊出的那个“毒”字。
李狗蛋在一旁听着,暗自佩服。
这十三娘说话极有分寸,既点明了关键,又保留了余地,更突出了事情的严重性,尤其是那个“毒”字,简直是神来之笔,由垂死之人喊出,杀伤力巨大。
韩御史听完,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漕粮舞弊他见过不少,但涉及“毒”和军粮,这就绝不是普通的贪腐案了!性质截然不同!
他看向担架上的泥鳅黄:“此人能开口吗?”
随船医官连忙回禀:“大人,此人长期囚禁,身体极度虚弱,又受了寒气,高烧不退,能否撑过去尚且两说,开口…恐怕难。”
韩御史面色更沉,又看向焦熊:“焦舵主,你呢?你有什么要说的?”
焦熊噗通一声又跪下了,磕头如捣蒜:“御史大人明鉴!卑职…卑职什么都不知道啊!都是钱扒皮!是赵员外!他们让我行个方便,在码头转运些私货,给了我些好处…我…我就是贪了点小财,绝不知道什么偷换漕粮,更不知道什么毒啊!那水牢…那水牢也是钱扒皮的人让我借用的…说关个多嘴的老家伙…我…我冤枉啊!”
他此刻只想拼命撇清关系,把责任全推出去。
韩御史冷哼一声,显然不信他的鬼话,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他又看向李狗蛋:“你,就是那个发现账本的李狗蛋?你说你记得账本内容?”
李狗蛋赶紧上前,躬身道:“回大人,小的确实记得大概。”他立刻将之前对十三娘复述过的关键数据、船只号、经手人又说了一遍,重点提到了那批被掺换的军粮以及最终流向“丰泰号”等粮店的记录。
胡言也适时地将那份潦草的记录呈上。
韩御史对照着记录,听着李狗蛋的复述,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些信息与他刚刚突击检查码头仓促间发现的一些账目疑点隐隐吻合!
“丰泰号…”韩御史沉吟道,眼中寒光一闪,“来人!立刻持我令牌,封锁黑水隘所有粮店,尤其是丰泰号!所有账册、存货,严加盘查!尤其是近期出入库的粮食,一律取样封存!”
“是!”手下军官领命而去。
韩御史又看向十三娘和李狗蛋等人,语气稍缓:“若你们所言属实,此番便是立下大功。但眼下证据尚不完整,此人证…”他看了一眼泥鳅黄:“又无法开口。你们仍需暂留船上,配合调查。”
这算是暂时认可了他们的身份,但并未完全解除嫌疑。
李狗蛋心里稍安,至少暂时安全了。
他忽然想起一事,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正是他之前在码头偷偷藏起来的那几粒味道异常的“次等粮”。
“大人!”他举起布包,“这是小的当时从钱扒皮他们偷换的粮食里偷偷取样的!此粮色泽虽看似不错,但味道酸涩异常,绝非良粟!请大人查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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