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巷里的风声鹤唳仿佛还在耳边,膝盖处被棍风扫到的隐隐作痛提醒着李狗蛋,赵员外的警告绝非空谈。
他李狗蛋在这清河县,算是彻底被一头猛虎盯上了。
阿宝和胡言把他扶回住处后,阿宝气得呼哧带喘,反复嘟囔着要去赵府讨个说法,被李狗蛋死死按住。
胡言则脸色发白,显然是吓坏了,嘴里念叨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这一夜,李狗蛋睡得极不踏实。
梦里不是被怪鸟追杀,就是被黑衣壮汉围殴。
第二天一早,他怀揣着那锭烫手的五两银子,犹豫再三,还是去了衙门。
躲是没用的,越是这种时候,越得冷静,越要显得正常。
出乎意料的是,衙门里风平浪静,仿佛昨晚的袭击从未发生。
顾盼生见到他,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问了句“伤没事吧”,便没再多言,似乎对昨夜之事心知肚明,却也无意深究。
李狗蛋心里明白,这已经是顾盼生能提供的最大程度的庇护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真要为了他去和赵员外硬碰硬,不现实。
他闷头干着杂活,心里却像压了块大石头,赵员外这次只是警告,下次呢?自己总不能天天把阿宝拴在裤腰带上。
正心烦意乱间,老钱拿着一份文书走了过来,脸色有些古怪。
“狗蛋,别忙活了!顾大人给你派了新差事。”老钱把文书递给他。
李狗蛋接过一看,是一纸调令,将他从县衙直属的帮闲,调往城南漕运码头仓库,任“司仓副使”…的一个跑腿帮工,本质上还是临时工,但名头好听点了,而且…脱离了县衙核心区域。
“漕运码头?”李狗蛋一愣。
那可是个鱼龙混杂、油水足但关系也极其复杂的地方。
顾盼生这时候把他调去那里…是保护,还是流放?或者,是让他远离赵员外视线,暂避风头?亦或是还有其他目的?
“什么时候上任?”他问道。
“即刻!”老钱压低了声音:“顾大人让我给你带句话:漕运码头水深,但鱼也多。是淹死还是捞饱,看你自己本事。别再惹不该惹的人……另外,顾大人还让阿宝和胡言随你一起去……”
李狗蛋品味着这话里的意思:水深,是指麻烦多,各方势力盘踞。鱼多,是指捞油水的机会多?看自己本事…这是默许自己在那地方搞点外快?别再惹不该惹的人…自然是提醒他离赵员外远点。
这安排,倒是合了他的意,县衙这边有赵员外盯着,束手束脚,不如去码头那混乱之地,说不定另有一番天地。
至少,天高皇帝远,赵员外的手一时半会儿未必能伸那么长。
“行!我这就去!”李狗蛋收起调令,心情莫名轻松了些。
他回住处简单收拾了下(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叫上了阿宝和胡言。
阿宝自然是李狗蛋去哪他去哪,听说码头扛包管饱,更是兴奋。
胡言则是一脸不情愿,抱怨码头粗鄙,有辱斯文,但被李狗蛋一句“码头账房需要识字的人,一天多给十文钱”给堵了回去。
三人小队再次开拔,目的地:城南漕运码头。
清河县毗邻运河支流,漕运码头是县城最繁忙、最混乱,也最具活力的地方。
还没靠近,巨大的喧嚣声浪就扑面而来。
码头上,大小船只鳞次栉比,桅杆如林。
苦力们喊着号子,赤着上身,扛着沉重的麻袋、木箱,在跳板和岸之间来回穿梭,汗水在古铜色的皮肤上闪着光。
监工的吆喝声、船主的叫骂声、小贩的叫卖声、算盘珠子的噼啪声,各种声音混杂交织在一起,犹如一曲别样的交响乐……
仓库区就在码头后方,一排排高大的砖石建筑。
李狗蛋拿着文书,找到了码头仓库的主事——一个穿着绸缎褂子、挺着肥硕肚腩、手指上戴着好几个金戒指的中年男人,姓钱,都叫他钱扒皮。
钱扒皮眯着小眼睛,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调令,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李狗蛋三人组合,嘴角撇了撇,显然没把这新来的“副使帮工”放在眼里。
“哦,县衙来的啊!行吧!跟着老刘头,熟悉熟悉库房规矩。手脚麻利点,别偷懒,也别瞎打听。”钱扒皮随意指派了一个老库工给他们,便不再理会,转身去跟一个船主模样的男人寒暄,脸上瞬间堆满了热情的笑容。
老刘头是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干瘦沉默的老头。
他对着钱扒皮应了声“是”,便带着李狗蛋他们进了昏暗的库房。
库房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货物:粮食、布匹、瓷器、药材……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粉尘以及各种霉味。
“这是甲字库,主要放粮米。入库要点数,出库要对单,账目不能错……”老刘头言简意赅地介绍着,声音沙哑。
李狗蛋一边听着,眼睛却像雷达一样四处扫射。
他很快发现,这库房管理极其粗放,入库的粮食等级混杂,账目数字和实际堆放量似乎有些微妙的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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