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凡驱车回到卓家老宅时,暮色正沿着雕花窗棂漫进客厅。
红木家具在顶灯的光晕里泛着沉郁的光,卓世华坐在主位沙发上,指间的雪茄燃着半截,烟灰摇摇欲坠。
“舍得回来了?”卓世华抬眼时,眼底的褶皱里盛着惯有的冷意,“我还以为你眼里早就没这个家了。”
卓凡将外套扔在玄关的衣架上,金属挂钩碰撞的脆响划破沉默。
他看向卓世华,低笑道:“您要是想聊家常,我现在就走。”
他走到茶几旁,俯身时西装领口绷出利落的线条,“谢安时给我打电话了。”
雪茄灰终于落在锃亮的烟缸里。
卓世华捻灭烟蒂的动作很慢,仿佛在斟酌词句:“他找你做什么?”
“您觉得呢?”
卓凡扯松领带,视线扫过客厅角落那盆修剪得过分整齐的罗汉松——那是父亲控制欲的具象,连叶片倾斜的角度都要亲自审定。
卓凡紧盯着罗汉松,沉声道:“联手对付我,顺便把高清念卷进来,这主意是谁先想出来的?”
卓世华执壶的手顿了顿,将琥珀色的茶汤注入青瓷杯,低沉着嗓音道:“我是你父亲,难道会害你?”
他把茶杯往卓凡面前推了推,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补充道:“那个叫高清念的,你必须和她断绝干净。”
“不可能。”
卓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上的雕花,“我这辈子,非她不娶。”
卓世华的指节叩了叩扶手,声音陡然严厉:“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不管说多少次我都是同一个答案,我卓凡,这辈子、下辈子、或许生生世世我非她不娶!”
话落,卓世华猛地站起身,身形虽已佝偻,气势却依旧压人,“卓凡,你别逼我!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卓世华的儿媳必须是体制内的,知书达理又懂分寸。你在看看高清念!一个被三个哥哥被亲人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种养在蜜罐里的千金小姐,哪里懂柴米油盐?”
“她配不配,不是您说了算的。”
卓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已经立下过誓言,非高清念不娶。”
“你再说一遍!”
卓世华抓起桌上的青瓷茶杯就往地上砸,碎片溅到卓凡的裤脚,茶水在地毯上洇出深色的痕,“我怎么生了个你这样的畜生?养你这么多年就是让你给我找个丝毫不般配的女生回来?”
“您养我?”
卓凡冷笑出声,补充道:您到底是为了让我成为您的傀儡,还是真把我当儿子?”
卓凡的声音陡然拔高,胸腔剧烈起伏着,在卓世华这边受到的伤害,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忽然想起六岁那年。那年他因考试少了两分,被卓世华关进储物间,整整两天只给了一瓶水。
黑暗里他抱着膝盖数墙上的霉斑,听见父亲在门外对管家说:“棍棒底下出孝子,就得让他知道谁是主子。”
想起五岁那年的一个雨天他在画展上得了奖,兴冲冲地把奖状拿回家却被卓世华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父亲踩着奖状呵斥他:“学这些没用的东西干什么?有时间不如多做两套习题!”
那天卓凡被罚跪在外面整夜,膝盖压着冰冷的青石砖。
三岁那年卓凡招待客人时不小心打翻牛奶,卓世华让他跪在雪地里三个小时;五岁那年跟同学打架,当着全校人的面把他踹倒在地;现在他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他却要联合外人毁了她。
“父亲,我离家出走后是西言叔叔将我养大,而您说的父爱,您不觉得可笑吗?”
“你想说什么?”
“您对我做的那些事,哪一件是一个父亲会做的?”
“您对我的爱不过是让我按照你的想法活下去!至于我开不开心、幸不幸福您压根一点都不在乎!”
“放肆!”
卓世华扬手就要打过来,却被卓凡攥住了手腕。
父子俩的指节都在用力,骨相惊人地相似,只是一个苍老如枯木一个劲健如青竹。
“您打啊。”
卓凡的眼底翻涌着红血丝,低吼道:“就像小时候那样,打完了再告诉所有人您是为了我好。”
卓世华愣在了原地,见此,卓凡猛地甩开父亲的手,后退半步时撞在博古架上,青花瓷瓶摇晃着发出危险的嗡鸣。
卓凡无力的低声辩解道:“体制内的女人就一定好吗?您一直教育我让我以后考公务员,我没答应;我离开你后跟着西言叔叔时您也没来看过我一次;当然,我也不希望您能找到我。如今您儿子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女人,您却逼着让我跟她分手?父亲,您到底要控制我到什么时候?”
卓世华捂着被攥红的手腕,呼吸粗重如拉风箱:“我要是不逼你,你能有今天的地位?卓凡,我控制你我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为了我好,您就想让你的儿子失去幸福,您觉得高清念配不上我,我不从您还要像从前一样毁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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