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穆白是在一阵深入骨髓的虚脱感中恢复意识的。首先感知到的不是光,而是声音——一种低沉、持续、仿佛巨兽心跳般的能量嗡鸣,来自脚下深处。然后才是透过眼皮的、昏暗而稳定的红色灯光。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陋但干净的金属房间中,身下是铺着粗布的床垫。右臂被某种生物凝胶和合金支架固定着,传来轻微的麻痹感和凉意,但剧痛已经消退。林雪趴在他的床边,似乎睡着了,眼圈红肿,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房间一角,诺亚正在一个工作台前,用精细的工具修复着自己受损的机械臂,动作缓慢而专注,显然能源和零件都极度匮乏。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壁垒守卫战、透支生命催动的“心火焚城”、那撕裂一切的赤红闪电、以及最后时刻,从“火种协议”深处反馈回来的、那股近乎将他灵魂冻结的冰冷触感——那不是他的力量,那是“协议”本身蕴含的、属于“母体”秩序一面的恐怖威能。
他动用了一份自己远未理解的力量,代价是几乎燃尽自身。而那份力量带来的毁灭,让他心有余悸。
他尝试动了一下手指,细微的声响惊动了林雪。她猛地抬起头,看到杨穆白睁开的眼睛,泪水瞬间又涌了出来,但这次是混合着庆幸和后怕的复杂情绪。
“你醒了……你昏迷了整整两天……”她的声音沙哑,紧紧握住他未受伤的左手。
诺亚也转过身,电子眼中的光芒闪烁了一下:“生命体征趋于稳定,但能量水平极低,火种活性不足峰值百分之五。杨穆白,你这次的行为……风险极高。”
杨穆白艰难地撑着想坐起来,林雪连忙扶住他。“壁垒……怎么样了?其他人呢?”他最关心的是结果。
林雪的眼神黯淡下去,诺亚接过了话头,语气是惯有的冷静,却透着一丝沉重:“壁垒守住了。你的最后一击,摧毁了绝大部分围攻的清算人单位,剩余少量已撤离。生还者……不足三百人。李桐首领……在最后的冲锋中阵亡。”
不足三百人……杨穆白的心沉了下去。这意味着超过三分之二的人死去了。李桐,那个豪爽而坚韧的汉子,也牺牲了。这场胜利,代价太过惨重。
“现在是谁在主持大局?”
“是陈老,那位老工程师。”林雪低声说,“他暂时稳住了局面,组织人手修复最基础的维生系统,并……处理遗体。”
这时,房间门被推开,陈老走了进来。他看起来更加苍老疲惫,但眼神依旧沉稳。看到杨穆白苏醒,他微微松了口气,但脸上并无多少喜悦。
“杨先生,你醒了就好。”陈老的声音带着疲惫,“你救了剩下的人,这份恩情,壁垒铭记。但……”
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着杨穆白:“但你也让我们看到了……一种远超理解的力量。那种毁灭性的红色闪电,它……感觉和那些清算人,在某些层面上,有种令人不安的相似。”
杨穆白沉默。他无法反驳。当他引动“协议”深层力量时,确实感受到了与“母体”同源的、冰冷无情的秩序感。力量本身并无正邪,但来源和代价,值得深究。
“我明白。”杨穆白声音低沉,“那种力量,我不会轻易再动用。”
陈老点了点头:“现在壁垒百废待兴,我们需要团结一切力量。但是,也有一些人……对你展现的力量感到恐惧。你需要时间恢复,我们也需要时间重建和……消化这一切。”
接下来的两天,杨穆白在有限的空间里缓慢活动,尝试恢复对“火种”的感应。然而,情况比想象的更糟。原本温暖跃动的“火种”,此刻如同一颗被灰烬覆盖的炭核,只有最中心还有一丝微弱的热度,难以引动。掌心的生命纹路也彻底黯淡,与卡姆伊和世界之树的连接几乎断绝。过度透支和“协议”反噬的后果开始真正显现——他暂时失去了大部分力量。
林雪一直陪在他身边,试图用自己微弱的预知能力帮他感知能量流动,但收效甚微。渡鸢在一天前苏醒了过来,伤势在壁垒简陋的医疗条件下稳定下来,但身体依旧虚弱。她看着杨穆白尝试调动力量却屡屡失败,眉头紧锁。
“失去力量的感觉,比受伤更难受,对吧?”渡鸢靠坐在墙边,突然开口。
杨穆白苦笑了一下,没有否认。习惯了掌控情绪、引动能量,此刻的虚弱感确实让人不安。
“但你还活着,我们还活着。”渡鸢的目光扫过房间里的林雪和正在维护诺亚的机械零件,“只要人还在,就有希望。别忘了,我们是从更绝望的废土里爬出来的。”
她的话简单却有力。杨穆白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是的,力量可以重新寻找,但同伴和信念不能丢。
诺亚的工作取得了突破。他利用从清算人残骸和壁垒库存中找到的零件,不仅修复了自己部分功能,还组装出了一个简陋的能量探测器。“我一直在分析壁垒地下的能量源,那个巨大的嗡鸣声。”诺亚将探测器的屏幕转向杨穆白,“读数显示,能量源的核心区域,就在我们所在区域的正下方,深度约五百米。其能量波动模式……与‘火种’和‘母体’力量都不同,更偏向于一种……原始的、未经雕琢的‘创造’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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