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学家在秦朝 第90章 以身为注 星火燎原

“三日之期已到！嬴朔！开门交人！否则，休怪咱家不讲情面了！”

阎乐那阴冷尖厉的嗓音，伴随着沉重的撞门声，如同冰雹般砸在院落内每一个人的心上。最后通牒已至，门外甲胄铿锵，杀气盈野，再无转圜余地。

内室中，嬴朔脸色铁青，放在剑柄上的手青筋暴起。张禳和黑肱更是目眦欲裂，兵刃已然出鞘半寸，只待一声令下，便要拼个鱼死网破。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床榻上的陈玄，却挣扎着撑起了上半身。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眉心的暗红印记也仍在，但那双眼眸却亮得惊人，仿佛有两簇微弱的火焰在瞳孔深处燃烧。

“嬴大人……扶我……出去。”陈玄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

“不可！”嬴朔断然拒绝，“外面危险！”

“正是……因为危险……才要出去。”陈玄喘息着，目光坚定地看向嬴朔，“他们想要的……是我。躲在里面……只会连累大家……玉石俱焚。”

他感受着体内那缕在绝境中不断被捶打、淬炼的“心灯”之火。与诅咒的对抗固然痛苦万分，但也让他对这源自意志的力量有了更深的理解。这诅咒如同附骨之蛆，畏惧至阳至刚、纯粹强大的意志与能量。一味躲藏防御，终会被其耗尽生机。唯有主动出击，借助外力，方能争得一线生机。

而他所说的“外力”，便是这骊山帝陵无处不在的……地脉能量！尤其是经过之前净化、此刻虽未完全平复却更加“敏感”的地脉网络！

“相信我……嬴大人。”陈玄看着嬴朔，眼神清澈而决绝，“我需要……地脉的‘关注’……需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证明’我自己。”

嬴朔与他对视着，从那双眼中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决心，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赌性。他在赌，赌帝心不会坐视他这个“钥匙”被轻易毁掉，赌这地脉之力能为他所用，赌他那缕奇异的心火能在压力下创造奇迹！

沉默，只持续了瞬息。

“开门！”嬴朔猛地转身，对黑肱沉声道。他选择了相信陈玄，将这最后的筹码，押在了这个来自未来的“变数”身上。

沉重的院落大门，在阎乐及其麾下缇骑惊疑不定的目光中，缓缓向内打开。

门内出现的景象，让所有人一愣。

没有预想中的刀兵相向，也没有跪地求饶。只有嬴朔、张禳、黑肱三人护持在两侧，而中心，则是那个他们此行的目标——陈玄。

他并未被捆绑，也无人挟持，只是由一个名叫张禳的文书搀扶着，独立站在门前。他身形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任谁都能看出他已是强弩之末，重伤濒死。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人，当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门外黑压压的缇骑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却悄然弥漫开来。那并非杀气，也非威压，而是一种……仿佛与周围天地，与脚下这片骊山大地隐隐共鸣的奇异感觉。

阎乐骑在马上，阴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陈玄，特别是他眉心那道若隐若现的暗红印记，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呵，看来嬴监工是想通了。来人，拿下！”

几名如狼似虎的缇骑立刻上前。

“且慢！”陈玄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阎令丞……不是想知道……陈某身上……是功是过……是人是妖么？”

他勉强站直身体，挣脱了张禳的搀扶，虽然踉跄，却依旧挺直了脊梁。

“陈某……愿在此地……当着帝陵……当着这骊山龙脉……自证清白！”

自证清白？如何自证？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嬴朔等人。他们只知道陈玄要出来，却不知他具体要做什么。

阎乐眼睛微眯，闪过一丝警惕，但更多的是不屑：“装神弄鬼！死到临头，还想耍什么花样？”

陈玄不再看他，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摒弃了外界所有的喧嚣、敌意与担忧，将全部的心神，沉入体内那缕微弱却坚韧的“心灯”之火中。

他回忆着与帝心沟通时感受到的浩瀚意志，回忆着净化地脉时引动的磅礴能量，回忆着“玄扈”先贤探索天地奥秘的精神烙印……他将这一切的感悟，融入心底。

然后，他做了一个极其大胆的举动——他不再压制眉心的诅咒，反而以心灯之火为引，主动去“勾动”那暗红印记中蕴含的、源自域外的混乱与诅咒之力！

同时，他放开了自身对地脉能量的那丝微弱感应，将自己的意志，自己的存在，毫无保留地“展示”给脚下这片刚刚被他拯救过的骊山地脉！

嗡——！

就在陈玄主动引动诅咒的刹那，他眉心的暗红印记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一股阴冷、暴戾、充满亵渎意味的气息冲天而起，化作一道扭曲的、仿佛由无数怨魂哀嚎组成的暗红虚影，张牙舞爪，就要将陈玄彻底吞噬！

“妖孽！果然是妖孽！”阎乐见状，不惊反喜，厉声喝道，“众将士听令，格杀勿论！”

缇骑们刀剑出鞘，弩箭上弦！

嬴朔、张禳、黑肱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

整个骊山陵区，猛地一震！

并非地动山摇的剧烈震动，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源自大地脉络的“嗡鸣”！仿佛一头沉睡的巨龙，被某种熟悉又厌恶的气息惊醒！

以陈玄所立的院落为中心，方圆数里之内，地面、墙壁、甚至空气之中，陡然亮起了无数细密而复杂的金色纹路！那是帝陵地脉能量网络的自然显化！

之前被陈玄以“帝心敕令”净化过的、蕴含着秩序与法则力量的地脉能量，感受到那熟悉的、刚刚被驱逐的“域外混乱”气息再次出现，并且是在拯救了地脉的“恩人”身上爆发，地脉本身仿佛被激怒了！

无需引导，无需催动！磅礴而纯净的地脉能量，如同受到了挑衅的蜂群，又像是维护自身洁净的本能，自发的、疯狂的朝着陈玄所在的位置汇聚而来！尤其是朝着他眉心那散发着混乱与诅咒气息的暗红印记，冲刷而去！

金光与红芒，在陈玄的眉心处轰然对撞！

“啊——！”

陈玄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身体剧烈颤抖，七窍之中都渗出了鲜血。他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两个庞然大物角力的战场，灵魂都要被撕碎！但他死死咬着牙，坚守着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全力运转心灯之火，引导着那磅礴而纯粹的地脉能量，如同锻打钢铁般，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灼烧着那暗红的诅咒！

心灯为砧，地脉为锤，诅咒为铁！

这是一个疯狂而冒险的过程，稍有不慎，他就会被任何一方的力量彻底湮灭。但这也是唯一能借助外力、快速炼化诅咒的方法！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陈玄眉心的暗红印记，在那煌煌地脉金光的持续冲刷与陈玄自身心灯的灼烧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缩小！那扭曲的暗红虚影发出凄厉不甘的尖啸，却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这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当最后一丝暗红光芒在陈玄眉心彻底消散，那遍布四周的金色地脉纹路也如同潮水般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院落内外，一片死寂。

陈玄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向后倒去，被眼疾手快的黑肱一把扶住。他彻底陷入了昏迷，气息虽然依旧微弱，但眉宇间那萦绕不去的死寂与诡异却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耗尽心力后的纯粹虚弱。

他成功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引动骊山地脉之力，将那诡异的“妖邪之气”硬生生炼化驱除！

阎乐张着嘴，骑在马上，脸色如同见了鬼一般，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身后的缇骑更是面面相觑，手中的兵刃都不知该指向何处。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若陈玄是妖邪，为何帝陵地脉会助他？若他不是，那刚才那冲天的邪异之气又作何解释？

嬴朔率先反应过来，他强压住心中的震撼与激动，上前一步，目光如电般射向阎乐，声音朗朗，传遍四方：

“阎令丞！诸位将士！你们都看到了！陈玄身染异气，乃力战域外妖邪所致！今日，更是引动帝陵龙脉，借煌煌地脉正气，自行驱除妖秽，涤荡己身！此非妖邪，实乃护陵之功臣！天地可鉴，龙脉为证！你还有何话说？！”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借助这刚刚发生的、无可辩驳的奇迹，彻底扭转了舆论！

周围那些被动静吸引来的工匠、守卫之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和议论声，看向陈玄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感激。之前散播的“流言”在此刻得到了最有力的证实！

阎乐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他知道，今日之事已不可为。再强行拿人，必将激起众怒，甚至可能再次引动那诡异的地脉反应。他死死盯着昏迷的陈玄，眼中充满了怨毒与不甘，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好！好一个护陵功臣！嬴朔，咱家记下了！我们走！”

说完，猛地调转马头，带着满腔怒火和憋屈，率领缇骑灰溜溜地撤离，很快消失在街角。

危机，暂时解除。

嬴朔看着缇骑远去的方向，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赵高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转身，看着被黑肱和张禳小心翼翼抬回屋内的陈玄，眼神复杂无比。

这个陈玄，一次次超出他的预料。他带来的，究竟是希望的火种，还是……更猛烈的风暴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