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学家在秦朝 第85章 帝心问对 时空之重

“外来者……汝……窥伺朕之陵寝，意欲何为？”

那淡漠、宏大的意念，如同九天惊雷，在陈玄的灵魂深处炸响。每一个字都携带着千钧重压，蕴含着统御四海、鞭笞宇内的无上威严，更带着一种洞穿时空、审视灵魂本质的冰冷锐利。

外来者！

祂知道！这位千古一帝的残留意志，或者说，这凝聚了其毕生雄心、不甘与力量的“帝心”，一眼便看穿了他不属于这个时代！

陈玄的意识在这片由帝心主宰的黑暗虚空中剧烈震荡，仿佛狂涛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那磅礴的意念洪流碾碎。他感觉自己就像被剥去了一切伪装，**地暴露在一位神只的审视之下，过往的一切秘密、挣扎、恐惧，都无所遁形。

求饶？辩解？在这样一位存在面前，任何虚伪的言辞都显得苍白可笑。

陈玄强行凝聚几乎要溃散的意识，将所有的恐惧与杂念压下，引导着那缕微弱却坚韧的“心灯”之火，护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他无法发出声音，只能以最纯粹的意念，将自己的想法投射出去，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投出一枚石子。

“不为窥伺，只为求生，亦为……解惑。”

他的意念带着穿越以来的疲惫，目睹历史悲剧的无力，以及深陷棋局的挣扎，更带着一份属于现代灵魂的、不屈的坦诚。

“求生？”帝心的意念似乎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澜，那巨大心脏的搏动稍缓，带来的威压却更甚，“朕之陵寝，乃联通天地、镇锁龙脉、护佑大秦万世不拔之基业。入此门者，皆为筑此伟业之基石，或为守护此基业之忠魂。汝之生机……在何处？”

话语平淡，却揭示了骊山之下数十万刑徒与工匠的最终命运——基石与忠魂，皆是殉葬的另一种说法。冰冷，残酷，不容置疑。

陈玄的心沉了下去，但他没有退缩，意念反而更加凝实：“筑陵为基，守陵为魂，然基石若碎，忠魂若散，伟业何存？陛下可知，陵寝之外，大秦基石已现裂痕，忠魂……正被奸佞染指！”

他冒险将意念指向当前秦廷的危机，指向赵高、李斯的阴谋，指向阿黎可能遭遇的危险。他没有具体描述，只是传递出一种急迫与黑暗正在蔓延的意象。

“裂痕？奸佞？”帝心的意念带着一丝仿佛亘古不变的冷漠，“天地尚有盈亏，王朝岂无兴替？朕扫**，筑长城，车同轨，书同文，行郡县，立万世之规。后世子孙若不能守，乃其无能，非朕之过。些许宵小，跳梁之辈，何足道哉？”

那意念中透出的，是一种超越王朝寿命、俯瞰历史长河的孤高与……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性。祂在乎的是自己建立的“规矩”与“伟业”本身，至于这伟业由谁来继承，能延续多久，似乎并非其最核心的关切。

这种超然物外的态度，让陈玄感到一阵寒意。但他敏锐地捕捉到，在提及“万世之规”时，那帝心搏动的韵律，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

他心念电转，改变策略，不再纠缠于具体的人与事，而是将意念指向更宏大的层面。

“陛下立规，欲定万世。然规为死物，人为活灵。陛下以水银为江河，以机械驱星宿，铸此地下宇宙，模拟天地运行，追求的……究竟是冰冷的永恒秩序，还是……蕴含于秩序之中的，‘生’之奥秘？”

他的意念，引动了怀中那枚蟠龙玉符残留的、属于嬴朔的微弱气息，更引动了龙雀短剑中属于“玄扈”一脉的、探索未知的精神烙印。同时，他属于现代考古学家的、对秦始皇陵无数未解之谜的好奇与探寻之心，也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这一次，帝心的沉默持续了更久。

那黑暗虚空中的巨大心脏，搏动的节奏明显发生了变化，时而急促，时而缓慢，那暗金色的流光也变得明灭不定，仿佛内部在进行着激烈的推演与权衡。

陈玄感受到的威压时强时弱，但他坚守着心灯，顽强地维持着意念的清晰。

终于，那宏大的意念再次响起，少了一丝绝对的淡漠，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生……之奥秘？”帝心的意念仿佛在咀嚼这个词，“朕求长生，方士欺朕；朕建此陵，欲纳天地之‘生’气于己身，以求不朽。然，‘生’之变幻，无穷无尽，秩序……亦难尽锁。”

祂的意念扫过陈玄，重点在那缕“心灯”之火和龙雀短剑上停留了一瞬。

“汝身负异世之识，掌‘玄扈’薪火，更兼……一丝微弱却迥异于此世法则的‘时空’烙印。汝之存在本身，便是对朕所立‘秩序’的一种……悖逆。”

陈玄心中剧震！时空烙印！是指他穿越者的身份本质吗？

“然，悖逆……亦是一种‘生’之体现。”帝心的意念继续传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在观察奇特造物的意味，“汝言求生，朕……可予汝一线生机。”

黑暗虚空中，那巨大的帝心之前，一点暗金色的光芒缓缓凝聚，最终化作一枚古朴的、非金非玉的玄黑色令牌，令牌上只有一个古老的篆字——“敕”。

“持此‘帝心敕令’，可暂避陵寝杀机，于封陵之时，得一隙之机。”令牌缓缓飘至陈玄的意识体面前，“然，此令非白予。”

帝心的意念陡然变得沉重无比，仿佛整个虚空的力量都压了下来：

“汝需为朕……做一事。”

陈玄的意识体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他凝聚全部意念：“何事？”

“朕感知……陵寝之‘序’已被蛀虫侵蚀，地脉核心，有一股……源自域外的‘混乱’之力在滋长，扭曲朕之布局，欲倾覆朕之宇宙。”帝心的意念中，首次流露出一种清晰的、冰冷的怒意，“此力，与暗害朕之性命的诅咒，同出一源。赵高、李斯……不过是被其利用的蝼蚁爪牙。”

域外混乱之力？扭曲布局？陈玄立刻想到了北麓那个诡异的暗红巢穴，以及地宫中那些异常的破坏痕迹！原来背后还有这等隐秘！

“汝需深入陵寝核心，‘水银海’之下的‘地脉枢机’所在，借‘龙雀’与‘敕令’之力，催动枢机大阵，涤荡此‘混乱’，重塑地脉之序。”

任务的艰难程度，让陈玄倒吸一口凉气。地脉枢机，必然是整个陵墓能量系统的总源头，其危险程度恐怕比九幽台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还要对抗那连帝心都称之为“混乱”的域外之力！

“若汝成，不仅可得生机，朕……亦可允汝，带一人离去。”帝心的意念给出了最终的价码。

带一人离去！阿黎！

陈玄的心脏（意识体）猛地一跳。这是救出阿黎最直接、也是唯一的希望！

“若……败呢？”他艰难地问道。

“身死道消，魂飞魄散，汝与汝欲救之人，皆化为朕之陵寝……最后一块基石。”帝心的意念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没有退路。要么完成任务，带着一线生机和阿黎的希望离开；要么，彻底埋葬于此。

陈玄的意识体凝视着那枚悬浮的“帝心敕令”，又仿佛穿透这黑暗虚空，看到了现实中可能正身处囚笼的阿黎。他想起黑肱与张禳的舍命相随，想起墨工的期许，想起嬴朔的托付，更想起自己穿越以来所经历的种种……

他代表的，已不仅仅是他自己。

片刻的沉寂后，陈玄的意念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精钢，坚定而清晰地传递出去：

“我……接受。”

在他意念应允的刹那，那枚玄黑色的“帝心敕令”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没入他的意识体。一股清凉中带着无上威严的气息融入他的“心灯”之火，那缕微弱的火苗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燃料，虽然未能壮大多少，但其本质却变得更加凝练，火光中心，隐隐多了一丝暗金色的纹路。

与此同时，大量的信息洪流涌入他的脑海——关于地脉枢机的大致方位，关于如何引动龙雀短剑与敕令之力催动大阵的模糊法门，以及……一幅相对清晰的前往“水银海”及更深层的路径图！

这并非恩赐，而是交易的一部分，是让他去完成任务的必要工具。

“去吧，外来者。让朕看看，汝这‘悖逆’之‘生’，能否……撼动既定之‘死’。”

那宏大的意念开始消退，如同潮水般收回那巨大的暗金心脏之中。周围的黑暗虚空开始扭曲、模糊。

陈玄感到一股巨大的排斥力传来，他的意识被猛地抛离这片空间。

现实中，九幽台巨门之前，陈玄身体剧震，猛地睁开眼睛，踉跄后退几步，被时刻警惕的黑肱和张禳一把扶住。

“陈师！”

“陈师您没事吧？”

陈玄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冷汗，瞳孔中还残留着面对帝心时的震撼与悸动。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手中空无一物，但意念深处，那枚“帝心敕令”的存在清晰无比，脑海中多出的信息也烙印其中。

他成功了……至少，成功得到了一个机会，一个无比危险，却带着希望的机会。

他抬起头，再次望向那扇沉寂下去的九幽台巨门，目光复杂。与帝心的对话，让他对这座陵墓，对秦始皇，都有了颠覆性的认知。

“我没事。”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们……该离开了。”

“离开？不去那门后了？”黑肱疑惑地问。

陈玄摇了摇头，看向手中恢复平静的龙雀短剑：“要去……另一个地方。”他脑海中浮现出那幅新的路径图，目标直指地宫最深处，那模拟着江河大海的——“水银海”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