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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舱内，气氛微妙。
凯尔·索恩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但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睛，却仔细地观察着林夜最细微的表情变化。伊莎医生则安静地站在一旁，手中的数据板记录着林夜苏醒后的各项生理指标。
林夜靠在生命摇篮的舱壁上，虽然脸色依旧苍白，气息虚浮，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已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与冷静。他没有立即回答凯尔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遗弃星域’？索恩先生，看来你们对这片星空很了解。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是否可以先知道，你们‘巡天者’，究竟是谁？为何会在这片所谓的‘遗弃星域’建立基地？又为何要帮助我们？”
主动权，不能轻易交出。尤其是在自身重伤、对方底细不明的情况下。
凯尔·索恩对于林夜的反问似乎并不意外，他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历经沧桑的淡然：“很谨慎，这是生存的必要品质。好吧，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透露一些基本信息。”
他走到医疗舱的观测窗前，指着外面基地内部井然有序的景象和那些忙碌的、种族各异的工作人员：“如你所见，‘巡天者’并非一个单一的种族或文明，而是一个由多个志同道合的智慧文明幸存者组成的松散联盟。我们的成员，大多来自那些在‘万族战场’的残酷淘汰中，母星被毁、文明濒临灭绝的流浪者。”
“我们的宗旨，是观察、记录，并在尽可能不干涉大势的前提下，保存文明的‘火种’，探寻‘战场’背后的真相，以及……寻找一丝超脱于这场永恒轮回般杀戮的希望。”
“这座‘前哨站-Z7’，只是我们众多观测点之一。这片星域，在古老的星图中被标记为‘遗弃星域’，原因是它在久远年代前曾是一处极其惨烈的古战场，数个强大文明在此湮灭，导致空间结构脆弱，资源贫瘠，且时常有时空乱流和古老的战争诅咒残留，逐渐被后来的强大文明所抛弃。但对于需要隐匿行踪的我们来说，这里反而相对安全。”
林夜静静地听着，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这些信息的真伪。“保存火种”、“探寻真相”，这些目标听起来很高尚，但真实性有待考证。不过，对方承认自己是多文明联盟的幸存者，这一点从基地的人员构成来看，倒是吻合。
“至于帮助你们，”凯尔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林夜身上，“原因有三。其一，我们观测到你们与裂爪族、惑心魔的战斗，尤其是你最后摧毁母舰的那一击，所展现出的力量特质……非常特殊，值得观察和记录。其二，我们‘巡天者’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对于能够在绝境中展现出勇气和智慧，并且明显与‘吞噬’、‘毁灭’阵营为敌的文明或个体，在能力范围内，会给予一定的援助。其三……”
他顿了顿，银色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我们在你身上，感应到了非常隐晦，但极其危险的‘标记’。”
“标记？”林夜瞳孔微缩。
“是的。”伊莎医生接话道，她调出数据板上的能量图谱分析，“除了你体内那三种冲突的能量，我们的深层扫描还发现，你的生命本源和灵魂深处，缠绕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更高维度的‘注视’痕迹。这种痕迹……与我们数据库记载中，某个以收割文明为乐的恐怖存在——‘虚空大君’的使者，有些类似。”
虚空大君？使者？
林夜心中一凛，瞬间想到了蚀龙钉！难道这鬼东西，还关联着什么“虚空大君”？黑暗议会背后的靠山，竟然如此恐怖？
但他表面上不动声色：“所以，你们是担心我被那个所谓的‘虚空大君’标记，会引来灾祸，才出手相助？”
“部分是。”凯尔坦承，“一个被‘虚空注视’者出现在这片星域，本身就是一个极不稳定的变数。帮助你，一方面是想了解这‘标记’的由来和目的，另一方面，也是希望……或许你能成为对抗‘虚空’的一份力量，尽管你现在还很弱小。”
很直白，甚至有些刺耳，但恰恰是这种直白，反而增添了几分可信度。
林夜沉默片刻，消化着这些信息。对方透露的内容信息量巨大，虽然可能有所保留，但逻辑上能自洽。他权衡利弊，知道自己和舰队现在的处境，需要借助对方的力量，尤其是医疗和情报支持。
“我明白了。”林夜缓缓开口，“感谢你们的坦诚和援手。我们来自一个名为‘地球’的星球，人类文明。”
他简略地将地球遭遇镜界、荒牙族等异界入侵，人类被迫进入万族战场挣扎求存，以及此次被裂爪族舰队伏击的经过说了一遍，但隐去了关于传国玉玺、自身天赋核心等最关键的秘密，只说自己修炼的功法特殊，最后摧毁母舰是动用了某种禁忌之术。
“……我们此行，是为了寻找更多的盟友和资源，提升文明等级，以求在万族战场中存活下去。”林夜最后说道。
“地球……人类……”凯尔·索恩露出思索的表情，似乎在数据库中检索相关信息，“一个新兴的、潜力不错的文明……嗯，资料库中有零星记载，似乎与某个已经消亡的‘守护者’文明有些许渊源……难怪会引来这么多觊觎。”
他看向林夜：“你们的选择很正确，固步自封只有灭亡一途。万族战场广阔无垠，危险与机遇并存。不过，以你们目前的实力，在这片星域活动确实非常危险。裂爪族和惑心魔只是冰山一角，更多可怕的种族和势力盘踞在资源更丰富的星区。”
“那么，索恩先生，”林夜抓住机会，提出关键问题，“关于我体内的伤势，尤其是那股寂灭能量，你们是否有更具体的解决方案？另外，关于这片星域乃至更广阔战场的情报，我们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获取？”
交易，总是需要筹码的。
凯尔与伊莎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说道：“林夜先生是爽快人。关于你的伤势，伊莎。”
伊莎医生上前一步，调出更详细的分析图：“你的情况特殊。肉身和经脉的损伤，依靠基地的‘生命摇篮’和高级基因修复液，配合你自身的强大恢复力，预计需要一到两个标准月可以基本痊愈。难点在于能量冲突和那丝寂灭本源。”
“灵能调和矩阵可以辅助你稳定体内能量的动态平衡，但无法根除冲突，更无法化解那丝寂灭本源。根据数据库分析，要彻底解决隐患，有三种可能的方向。”
“第一，找到并吸收一种品级极高、属性中正平和的宇宙本源能量，如‘先天生命源气’或‘混沌原初之光’，以绝对的力量层次进行包容和转化。但这两种东西可遇不可求。”
“第二，你的天赋核心极其特殊，似乎具备极强的包容和进化特性。如果能找到促使你天赋核心再次突破升华的契机，或许能从根本上解决能量兼容性问题，甚至反过来吞噬那丝寂灭本源。但这需要机缘和感悟，风险也极大。”
“第三，就是找到施加这‘标记’的源头，或者说，了解这寂灭本质的真正奥秘，从规则层面寻找化解之法。但这无疑是与虎谋皮，最为凶险。”
伊莎看着林夜：“我们基地的资源，可以为你提供第一种方向的辅助——我们可以提供一份关于‘生命源泉’可能出现星域的古老星图碎片，以及一些稳定能量、滋养本源的珍贵药剂，但这需要等价交换。至于第二和第三种方向，只能靠你自己。”
林夜默默记下这三种方向。第一种看似最稳妥，实则希望渺茫。第二种契合他的根本，但契机难寻。第三种……与蚀龙钉直接相关，或许能从黑暗议会或虚空大君这条线追查，但确实是刀尖跳舞。
“代价是什么？”林夜直接问道。
凯尔·索恩微微一笑：“我们‘巡天者’的主要需求，并非普通的资源或能量。我们更感兴趣的是两样东西：一是各种独特的、未知的‘信息’，尤其是关于不同文明的历史、科技、超自然力量体系的知识；二是‘样本’，包括但不限于稀有物质、生物基因片段、乃至……特殊的能量反应数据。”
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林夜：“比如，阁下之前战斗的能量数据，以及……如果方便，关于你所在‘地球’文明的详细历史与力量体系资料，尤其是与那可能存在的‘守护者’文明相关的信息，对我们而言就具有很高的价值。”
“作为回报，我们不仅可以提供刚才提到的医疗援助和星图碎片，还可以向你们开放部分关于周边星域的非机密情报，包括势力分布、资源点、危险区域等。甚至，如果你们能提供足够有价值的信息或样本，我们可以考虑建立长期的信息共享渠道，在你们未来的征途中，提供有限度的情报支持。”
信息换情报，知识换生存。
这是一场典型的、符合“巡天者”风格的交易。
林夜沉吟起来。交出地球的部分信息，尤其是可能涉及远古辛秘的，需要慎重。但对方承诺的情报支持，对初入万族战场、两眼一抹黑的人类来说，至关重要。
“可以。”林夜最终点头，“关于地球文明的基本历史和一些力量体系概况，我们可以提供。但我需要确保信息的安全性和使用的限制性。”
“这是自然。”凯尔·索恩满意地点头，“我们会签订一份信息保密协议，由基地主控智脑公证，确保信息仅用于研究记录，绝不会泄露给第三方势力。”
双方达成了初步的协议框架，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对了，”凯尔似乎想起什么，补充道，“作为附赠的一个消息。根据我们最近的观测，在距离此地约十五个标准跳跃距离的‘破碎星环’带附近，检测到了一次异常的空间波动和能量爆发，特征与某个以科技和机械改造闻名的种族——‘械灵族’的先遣侦察队有些相似。这个种族亦正亦邪，但对知识和未知技术的渴望极其强烈。如果你们未来遇到他们，或许可以尝试接触，但务必保持警惕，他们的思维方式……与有机生命体差异很大。”
械灵族？又一个新的种族信息。
林夜将其记下，这或许是人类在万族战场中，除了结仇之外，可能遇到的另一种交互对象。
接下来的几天，林夜在生命摇篮和贞德的圣光辅助下，伤势稳定恢复。他一边默默熟悉着体内那脆弱的新能量平衡，一边与霍震岳、苏芸等人商议，筛选出部分可以交换的地球信息资料。
同时，他们也从“巡天者”那里获取了第一批周边星域的详细星图和一些注意事项，其中标注出的几个潜在资源点和已知的危险区域，对人类舰队接下来的行动规划具有极高的价值。
看似平静的休整期，实则是信息与力量的积累期。林夜知道，一旦离开这个相对安全的避风港，更加残酷和复杂的万族战场，正等待着他们。而体内那缕被暂时约束的寂灭本源，以及“巡天者”提到的“虚空注视”，都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
必须尽快变得更强！在下一场风暴来临前，拥有足以自保乃至反击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