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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提出的“登船检查”要求，如同一块冰冷的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涌动的水面。救生艇内，气氛瞬间绷紧至极限。放下武器护盾，无异于将生死完全交由未知的、看似并不友善的陌生人手中。
暴熊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肌肉贲张，几乎要从座椅上弹起来，却被霍震岳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老将军虽然重伤在身，但目光依旧锐利如鹰，他微微摇头，示意稍安勿躁，一切由林夜定夺。
苏芸紧张地看向林夜，手指悬停在控制台的武器系统锁定键上，等待指令。贞德默默凝聚起体内残余的圣光，虽不炽烈，却如暗夜中的烛火，准备随时庇护同伴。
林夜站在通讯器前，身形挺拔如松，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对方话语中透露的“贪婪”和那种居高临下的试探，他听得一清二楚。在这片无法无天的星海边缘，示弱只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通过内部频道，对苏芸低声道：“扫描对方舰船结构，重点寻找能源核心、武器接口和可能的薄弱点。分析其通讯信号源，尝试逆向追踪主要控制单元。”
苏芸心领神会，双手如飞，救生艇虽小，但搭载的探测设备毕竟是铁血星河帝国的技术遗产，悄无声息地加强了对那艘破烂飞船的扫描。
同时，林夜对着通讯器，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回应了对方的要求：“放下护盾不可能。我们是幸存者，不是俘虏。交易的基础是平等。我们可以允许你们派出一名代表，在双方武器监控下，于连接舱或公共频道进行沟通。这是我们能做出的最大诚意。”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压力：“另外，我对你提到的‘清理’很感兴趣。或许，我们遇到的‘麻烦’，比你们想象的要大，也更有价值。”
通讯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细微的电流杂音。显然，林夜不卑不亢的态度和暗含机锋的回应，有些出乎对方的意料。他们大概习惯了恐吓弱小的漂流者，却没料到这艘看似破烂的小艇里，坐着的人并非待宰羔羊。
片刻后，那个沙哑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语气少了些居高临下，多了几分审慎和探究：“啧，有点意思。看来不是普通的菜鸟。好吧，依你，开启小型连接舱通道。我们会派老猫过去。别耍花样，不然，‘清理’后的残骸里，不介意再多你们这一堆。”
对方同意妥协，但也再次强调了“清理”进行威胁。
“苏芸，引导他们对接。霍将军，贞德，做好准备。熊王，稳住。”林夜简短下令，目光沉稳。
救生艇腹部一处隐蔽的舱门缓缓滑开，露出一个仅容数人站立的小型对接通道。同时，对方那艘破烂飞船的侧面，也伸出一个同样简陋、看起来像是从某艘报废商船上拆下来的对接环，缓缓靠近。
对接过程并不顺畅，对方的飞船显然状况不佳，对接环几次微调才勉强完成气密连接。通道指示灯由红转绿，发出沉闷的解锁声。
救生艇这边，霍震岳强撑着伤势，与暴熊王一左一右立于通道内侧，虽未持枪，但气势沉凝，如同两座门神。贞德站在稍后位置，圣光内敛，却时刻准备着。林夜则站在最前方，负手而立，看似随意，但周身气息如深渊，引而不发。
哧——
对接舱门滑开，一股混杂着机油、劣质能量液、汗臭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腥臊气味扑面而来，让苏芸忍不住微微蹙眉。
一个身影从对方飞船的昏暗通道中走了出来。
被称为“老猫”的，并非人类，而是一个……类人形生物。他身材矮小精悍，约莫一米五左右，穿着一身沾满油污、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脑袋，覆盖着灰黑相间的短毛，顶着一对时不时抖动一下的三角形耳朵，脸颊两侧有细长的触须，一双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绿光泽的瞳孔，正警惕而灵活地扫视着救生艇内部，特别是林夜几人。
这分明是一个有着猫科动物特征的智慧种族！他的动作轻盈，脚步落地无声，确实像一只成了精的老猫。
“喵……呼，”老猫似乎习惯性地发出一个类似猫呼噜的声音，然后用人族通用语（一种基于精神波动的简单语言，依靠苏芸携带的翻译器转化）说道，声音比通讯里少了电子合成感，但依旧沙哑：“就是你们？看起来挺惨，但架子不小喵。”
他的目光在林夜身上停留最久，幽绿的猫眼里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他显然感知到了林夜体内那隐而不发、却令人心悸的力量。
“我们是‘星痕号’的成员，我是林夜。”林夜报出临时想好的船名，语气平静，“你说‘老猫’？怎么称呼？”
“就叫老猫，名字不重要喵。”老猫摆了摆爪子，他的手指也很像猫爪，指尖锋利，“说说看，你们有什么‘价值’能交易？我们‘破烂熊号’可不做慈善。”他毫不避讳地自称飞船为“破烂熊”，倒是颇有自知之明。
林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先说说‘清理’。这片星域发生了什么？谁在进行清理？”他需要信息，判断当下的处境和潜在风险。
老猫的猫耳警惕地转向四周，似乎担心隔墙有耳，压低声音道：“喵的，你们真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连‘收割者’的清理行动都不知道？”
收割者！
这个词让林夜目光一凝，霍震岳和贞德也瞬间变色。这与铁血星河帝国遗留信息中提到的“观察者”的“收割”行为，似乎存在着某种可怕的关联！
“说清楚。”林夜的声音带上了不容置疑的意味。
老猫被林夜骤然提升的气势慑了一下，缩了缩脖子，快速说道：“还能有谁？就是那些神出鬼没、铁疙瘩一样的‘收割者’飞船喵！它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像打扫垃圾一样，清理掉这片星域里所有达到一定能量等级或者科技水平的信号源！不管是定居点、科考站，还是像我们这样跑船的，被盯上就完蛋喵！”
他心有余悸地指了指外面漂浮的残骸：“看见没？之前这里有个灰矮人的秘密前哨站，有点技术，能量信号没藏好，前几天就被一队收割者飞船给扬了！我们也是运气好，刚好在小行星带里捡破烂，躲过一劫，但船也差点被波及喵！”
“收割者……它们是什么样子？来自哪里？”苏芸忍不住追问，这对她来说是最关键的信息。
老猫摇头晃脑：“没人知道它们具体啥样，见过真面目的基本都死了喵。它们的飞船是黑色的，像刀片一样，悄无声息，火力猛得吓人！至于来自哪里？传说多了，有的说是某个上古文明的自动防御系统失控了，有的说是更高维度的存在派来的清道夫……谁知道呢喵！反正碰上就只能自认倒霉！”
自动防御系统？清道夫？林夜心中念头飞转。这“收割者”与“观察者”是同一存在吗？是“观察者”的执行单位？还是另一种独立的宇宙天灾？
“你们在这里，是想捡漏？”林夜点破了老猫他们的目的。
老猫嘿嘿一笑，露出尖尖的牙齿，带着市侩的精明：“不然呢？‘清理’过后，总有点残羹剩饭喵。能量电池、稀有零件、说不定还有灰矮人藏起来的宝贝……怎么样，你们有什么好东西？食物？药品？还是……某些特别的‘技术’？”他的目光再次瞟向救生艇内部简洁却先进的构造，显然看出这艘小艇不一般。
林夜心中已有计较。这伙拾荒者消息灵通，熟悉这片星域的规则（或者说无法规则），是目前获取信息和资源的唯一渠道。但与他们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
“我们有一些紧急医疗物资，以及……”林夜故意顿了顿，吸引了老猫全部的注意力，“关于如何更好规避‘收割者’扫描的技术思路。”
老猫的猫眼瞬间亮了起来！医疗物资在星海流浪中永远是硬通货，而能规避收割者扫描的技术或思路，更是无价之宝！这可比捡破烂有价值多了！
“此话当真？喵？！”老猫的声音都尖锐了几分。
“前提是，我们需要足够的能源补给、详细的星图，以及……一个相对安全的临时落脚点信息。”林夜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老猫眼珠滴溜溜乱转，内心显然在飞速权衡利弊。眼前这伙人透着古怪，实力莫测，但拿出的筹码实在诱人。
“……好！喵！这笔交易，有的谈！”老猫最终一拍爪子，“不过这里不是地方，万一收割者杀个回马枪就完了。跟我们回临时据点细谈！放心，我们‘破烂熊号’虽然破，但信誉还是有一点的喵！”
就在这时，苏芸突然接到探测器传来的紧急警报，她脸色微变，低声道：“林队，探测到微弱但异常的空间波动！方向……来自那片被清理的残骸区深处！波动特征……无法识别，但能量层级在缓慢攀升！”
几乎同时，林夜掌心的火种密钥，也再次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警示意味的悸动！
难道……“清理”并未结束？或者说，那片残骸里，还隐藏着什么连“收割者”都未曾发现，或者……故意留下的东西？
危机与机遇，再次相伴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