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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航者号”的舰桥内，静得只剩下混沌星核与“火种密钥”之间那若有若无的共鸣嗡鸣。
林夜盘膝坐在指挥席上，双目紧闭。那枚被他握在手心的暗金色晶体，正与他体内的力量源泉进行着一场跨越亿万光年的对话。星图碎片在脑海中缓缓旋转，标记着γ区的那颗暗淡星辰——c-137星域，正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呈现在他的感知中。
“会长，我们……就这么走了吗？”苏芸站在一旁，声音带着一丝难掩的忧虑。她面前的通讯屏幕上，显示着数十个来自地球联邦的加密呼叫请求，全都石沉大海。联邦科学院甚至尝试了量子纠缠级别的信息传递，但信号在抵达“远航者号”的护盾时，依旧被温和而坚定地过滤掉了。
林夜并未睁眼，声音平静地传来：“我已经留下了足够的后手。贞德，启动‘守护者协议’。”
“是，龙首。”贞德上前一步，手掌按在舰桥主控台上。一道柔和的圣光注入系统，激活了林夜早已预设好的自动化程序。这个程序并不复杂，却蕴含着林夜对地球未来最深沉的考量。它会分析并筛选联邦科学院的研究方向，自动屏蔽掉那些试图逆向工程他力量的危险项目，转而将资源导向基础物理、能源开发以及……集体意志的锻炼与引导。
这是一个极其矛盾的指令。一方面，它在限制联邦，阻止他们走上歧途；另一方面，它又在以一种更高的视角，试图纠正联邦的航向。
“这……这会不会太……”苏芸有些迟疑。
“这是必要的断奶。”林夜终于睁开双眼，眸中混沌星云流转，“依赖是最大的毒药。联邦需要的不是一个永远在场的神，而是一个能独立行走的未来。‘守护者协议’会保护他们不被自己害死，直到他们真正学会站起来。”
贞德点头表示理解。她深知林夜的用心良苦。这位曾经的地球守护神，哪怕身在星海，依旧在以自己的方式，为母星的存续殚精竭虑。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火种密钥”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脉动，一股急切而充满痛苦的情绪化信息流从中涌出，直接灌入林夜的脑海！
“……快……来不及了……污染……在渗透……‘湮灭之影’……它们在啃食‘方舟’的防火墙……”
这声音不再是之前那种模糊的呼唤，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极度恐惧和绝望中发出的嘶吼！伴随着这声嘶吼，一幅破碎的画面强行涌入林夜的感知：
那是一艘比“远航者号”稍小，但同样科技感十足的星舰，名为“方舟号”。此刻，这艘星舰的外壳布满了焦黑的灼痕，舰体倾斜，显然经历过惨烈的战斗。舰桥内部，警报声凄厉，到处是闪烁的红色应急灯。
一名身穿白色研究员制服、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正死死地抱着一台控制台，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精神几乎崩溃。他就是信号的发出者。
而在他的周围，是无形的敌人。
舰桥的合金墙壁上，空间如同水面般扭曲波动，一个个由纯粹负面情绪构成的、形态扭曲的人脸从中浮现，它们没有实体，却能发出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尖锐嘶鸣。这些，就是“湮灭之影”，“观察者”麾下专门用于精神同化的恐怖造物！
“我是‘方舟’计划的指挥官，凯恩！编号：变量七号！”男人在精神层面疯狂地呐喊，“我们找到了‘守望者’遗迹，但里面全是‘观察者’的陷阱！请求支援！任何支援！重复，请求支援！坐标……坐标已发送！”
信息流戛然而生，仿佛那边的精神链接被强行掐断。但林夜已经获取了所有关键信息：凯恩，另一位“变量”，他比林夜更早抵达半人马座，执行的是与林夜类似的任务——探索“守望者”遗迹。但他失败了，被“观察者”的先头部队“湮灭之影”困在了自己的星舰“方舟号”上，濒临崩溃。
林夜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观察者”的行动，比他预想的要快得多。它们不仅锁定了他这个“跑掉的变量”，连其他的“棋子”也没打算放过。清理，从任何一个可能威胁到它们计划的“变量”开始。
“会长，凯恩先生他……”苏芸脸色苍白，她能感受到那信息流中残留的、令人心悸的恐惧。
“他撑不了多久。”林夜站起身，混沌星核的力量开始沸腾，“‘湮灭之影’，以精神和灵魂为食。常规的能量武器和物理攻击对它们效果甚微，甚至会被它们的负面能量侵蚀。”
贞德秀眉紧锁：“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用它们最无法理解的东西。”林夜的目光投向舷窗外深邃的宇宙，“用生命本身的复杂性，用信念，用希望。贞德，准备心灵屏障，我要亲自进行一次精神连接。苏芸，计算最佳跃迁航线，我们要在‘方舟’彻底沦陷前赶到。”
“是！”
命令下达，整个“远航者号”瞬间进入最高戒备状态。引擎功率飙升，空间坐标被迅速锁定。这艘承载着人类文明一部分希望的星舰，调转船头，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片被绝望气息笼罩的星域。
与此同时，地球，昆仑联邦总指挥部。
气氛压抑得如同深海。
巨大的全息沙盘上，代表“观察者”污染的紫黑色区域，已经从太平洋沿岸蔓延至了整个欧亚大陆。数个主要的军事基地和工业中心，已经变成了污染的核心，冒出滚滚的黑烟，所有通讯和能源供应均已中断。
“废物！一群废物！”秦海上将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控制台，合金台面在他狂暴的力量下扭曲变形，“出动三个集团军，上百台战争堡垒，居然连一个污染源头都清理不掉！我们是在打仗，还是在给那鬼东西送补给！”
一名参谋军官低着头，瑟瑟发抖：“将军，不是我们不尽力……我们的武器打在那些污染体上，就像是泥牛入海。而且……而且污染还在不断进化，昨天我们才研究出针对性的电磁脉冲弹，今天那些怪物就已经能免疫了。”
秦海的胸膛剧烈起伏，他看了一眼主位上沉默不语的李振雄议长，声音嘶哑：“议长，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启动‘愚公计划’了。集中全国所有的人口，构筑一条横贯大陆的精神防线，用人海战术去‘淹死’那鬼东西！”
“愚公计划”是一个早就被提出，但被视为下下策的方案。它需要动员数以十亿计的人口，通过精神共鸣形成一个巨大的意念集合体，以此来对抗“观察者”的污染。但这同样意味着巨大的风险，一旦防线崩溃，整个国家的人都会在瞬间被同化。
李振雄缓缓闭上眼睛。他仿佛能看到那惨烈的景象。十亿人，用他们的生命和理智，去填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坑。
“启动吧。”他最终还是开口，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与悲凉，“这是我们……最后的选择了。”
随着他的命令，一道道红色的指令通过加密频道，发送向全国各个幸存的城市。巨大的广播喇叭被紧急架设起来，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调，向所有幸存的人类传达着最后的命令：
“全体公民注意，全体公民注意。一级红色警报，‘愚公计划’即将启动。请所有适龄公民，携带身份证明，前往最近的集结点报到。重复，这不是演习……”
命令一出，举国震动。有人茫然，有人不解，有人愤怒，但更多的人，在经历了漫长的绝望后，选择了一种悲壮的服从。他们拖家带口，走向那些指定的广场和体育场，准备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身后的文明，筑起最后一道防线。
从太空俯瞰，这颗蔚蓝的星球，一半沉浸在紫黑色的死寂之中，一半则亮起了亿万点汇聚成的人性之光。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地球的土地上，展开了最后的、也是最惨烈的对决。
他们不知道，他们用血肉铸就的长城，是否能等到那来自星空的、唯一的希望之光。
而在亚空间航道中，“远航者号”已经化作一道流光，它的目标，是另一片正在被黑暗吞噬的星空。林夜的回归，注定要与一场早已注定的悲剧擦肩而过。而那场悲剧，恰恰是“观察者”为所有“变量”精心准备的，第一场淘汰仪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