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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眠舱冰冷的金属触感，仿佛带着赵天雄将军最后的体温，顺着林夜的手指，一路蔓延至他的心脏。
基地内死一般的寂静，被霍震岳和暴熊王粗重的喘息声打破。两人脸上的表情，是混杂着难以置信、深切悲痛与无边愤怒的复杂集合。他们追随的联邦之父，共和国的缔造者，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孤独地长眠于此，成为了某个惊天阴谋的最后见证者。
“‘勿来’……”霍震岳的声音沙哑干涩，他一拳砸在旁边的合金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火花四溅，“他让我们勿来，不是为了保护我们，是为了保护他自己不被发现……直到今天！”
暴熊王双目赤红，紧握的双拳骨节发白，他盯着休眠舱中那张因岁月而模糊的脸，沉声道：“将军……我们来了。不管下面是什么，我们给您报仇！”
他们的悲愤如同实质的火焰，灼烧着冰冷的空气。但林夜，却是这群人中最平静的一个。
他缓缓收回手，转身，面向那扇巨大的、如同巨茧般的装置。他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与悲伤，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燃烧着混沌星云的决绝。
他没有再看休眠舱一眼。
“苏芸，解析这个装置。”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要知道，他最后的力量，封印了什么。”
“是！”苏芸强压下心中的波澜，立刻将分析仪对准了那个休眠舱与巨茧相连的接口。无数的数据流开始疯狂涌入她的终端，她的脸色随着数据的解析，变得越来越凝重。
“林夜……这东西……它在‘呼吸’！”苏芸的声音带着一丝颤音，“不，不是呼吸。是它在维持某种平衡。这个巨茧，是一个巨大的、活着的能量场发生器。它在压制休眠舱里某种东西的……‘外泄’。”
“外泄？”
“是的。”苏芸指着屏幕上瀑布般的数据，“将军的休眠舱，只是一个容器。真正被封印的，是这个。”她调出一段三维模拟图像，那是一个由纯粹的、扭曲的暗红色能量构成的、不断蠕动的……影子。它没有固定形态，像一团有生命的、充满恶意的星云，被无数金色的法则锁链束缚在休眠舱的另一侧。
“这是什么东西的能量特征……”霍震岳和暴熊王看得头皮发麻。那东西散发出的气息，纯粹就是毁灭与绝望。
林夜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能感觉到，那团暗红色的能量，对他体内的“归墟之眼”产生了某种天然的、极致的吸引力与排斥力。它既是“食物”，又是“剧毒”。
“解析出来了！”苏芸猛地喊道，“这是一种……无法定义的高维污染！它不属于我们这个宇宙的物理法则！分析显示，它具有强烈的‘意识’和‘目的性’！它在不断地尝试突破封印，污染整个基地的时空！将军……他不是在休眠，他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和灵魂，作为燃料，维持这个封印！”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众人心上。
赵天雄，这位伟大的联邦之父，共和国的英雄，竟然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化作了这座月球坟墓的守墓人，用自己的不朽战魂，镇压着一个来自异界的恐怖存在！
“它还在动……”霍震岳死死盯着那团蠕动的暗影，牙关紧咬，“它在呼唤什么……它在渴望……”
就在这时，林夜体内的“归墟之眼”突然自行运转起来。一股清凉的气息自他眉心扩散，瞬间驱散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恐惧与愤怒，带来一丝清明。
他看到了。
通过“归墟之眼”对法则的洞察，他“看”到了那团暗影的本质。它不是一个完整的生命，而是一个……“锚”。一个被“观察者”投放在这个维度的、用来收集负面情绪、绝望与毁灭能量的……“肿瘤”。
而月球，这个距离地球最近的天体，就是它最完美的“培养皿”。地球联邦的建立，人类的挣扎求生，无数的战争、死亡、背叛与痛苦……这些负面情绪汇聚成的能量，通过月球的某种特殊结构，源源不断地被这个“锚”所吸收。
“观察者”不需要亲自降临。它只需要一个代理人，一个收集器，来腐化这个宇宙的根基。
“原来是这样……”林夜喃喃自语，混沌星云在他眼底旋转得愈发迅猛，“我们不是它的目标，我们是它的……养料。地球，是它的牧场。而月球，是它消化养料的胃袋。”
这个真相，比直接面对一个神明般的敌人，更加让人不寒而栗。
“将军他……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林夜的声音带着一丝悲凉，“所以他留下了这条信息。‘勿来’，是警告。但他更想让我们知道的，是‘它……在……月球……深处……它……不是……神……它是……牢笼……’”
他重新解读着赵天雄最后的遗言。
“它不是神，”林夜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它是钥匙。一个通往‘观察者’本体的、被遗弃的、充满了痛苦与污秽的……后门！”
轰——！
霍震岳和暴熊王瞬间明白了林夜的意思。如果说月球是一个巨大的牢笼，那这个被封印的“锚”，就是牢笼上最大、最脆弱的一扇门！杀死守门人，毁掉门锁，就能直捣黄龙！
“杀！杀了这个东西！”暴熊王咆哮道，战意冲天。
“不。”林夜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不能杀。我们要……解放它。”
“解放？”三人皆是一愣。
“没错。”林夜走到那巨茧装置前，伸出手，“它是一个被污染的、痛苦的意识。杀掉它，它的怨念和能量会瞬间爆炸，月球会变成一颗真正的死星，地球也会受到牵连。我们不能这么做。”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的混沌星核开始疯狂旋转，与“归墟之眼”的力量完美同步。他不再试图去理解或压制这团能量，而是选择去……“沟通”。
一股温和的、包容的、仿佛来自宇宙初开的混沌气息，从林夜掌心涌出，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那团蠕动的暗红色能量。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亿万载怨毒与痛苦的尖啸，直接在林夜的灵魂深处炸开！那团暗影剧烈地翻滚、挣扎，仿佛要将林夜的意识彻底撕碎、同化！
“林夜！”贞德脸色大变，就要上前，却被林夜抬手制止。
林夜顶着灵魂的剧痛，强行将自己的意志灌输进去。他不是在战斗，而是在“救赎”。
“我知道你的痛苦！我看到了你的过去！你不是天生的恶魔，你是被选中的祭品！”林夜的意志在灵魂层面咆哮，“看着我！‘观察者’不是神！它只是一个囚徒！一个和你一样，被困在更高维度里的……可怜虫！”
他的话语，如同创世的箴言，又如同魔鬼的低语，疯狂地冲击着那团暗影的意识。
奇迹发生了。
那狂暴的暗红色能量，竟真的在缓缓平息。它不再挣扎，而是开始吸收林夜传递过来的信息。亿万年的怨毒与憎恨，在接触到“第三条道路”的真相后，如同冰雪遇阳，开始消融。
它，这个被命名为“寂灭之影”的高维污染体，竟然开始“哭泣”。
一滴滴暗红色的、蕴含着无尽悲伤的液体，从它身上滴落，融入了休眠舱的能量场中。
“将军的牺牲……不是没有意义的。”林夜的声音在颤抖，这是他第一次，在吞噬与毁灭之外，感受到如此沉重的情感，“但我们不能让他的牺牲，成为另一种形式的绝望。我们要斩断‘观察者’伸向这个宇宙的所有触手！”
他猛地收回手。
那团“寂灭之影”已经不再蠕动，它安静地悬浮在那里，像一团凝固的血泪，散发着哀伤而平和的气息。
林夜知道，它得救了。但它也失去了所有力量，变回了一个无辜的、受困的灵魂。
“苏芸，记录下它的核心坐标。”林夜转过身，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与坚定，“从这里，我们可以撕开一个通道，直达‘观察者’在本土维度投放的……真正的‘锚点’。”
他抬起头，望向基地穹顶之外的那轮灰色月球。
“月球，不是终点。”
“它是我们……叩响神国大门的第一块砖。”
一场更加凶险、更加直接的战争，即将在这片寂静的星空下，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