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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的夜比东北的雪夜更疯。
叶知秋的雪地摩托碾过结冰的湖面时，后视镜里映出二十道幽蓝的车灯——顾家的“幽灵车队”追上来了。车身上涂着暗绿色的伪装漆，轮胎碾碎冰面时发出的脆响，像极了子弹穿透玻璃。小陆知暖缩在她怀里发抖，却不是因为冷——孩子的手腕上，那枚刻着“陆”字的银镯突然发烫，烫得叶知秋手背冒起水泡。
“妈妈，”孩子突然抬头，眼睛里泛着和三天前一样的幽蓝，“前面…有火。”
叶知秋眯起眼。风雪里果然浮着暗红的光，像滴凝固的血。她猛拧油门，雪地摩托咆哮着冲向那片红光——那是血鹰峡的入口。
三年前陆野在电话里提过这地方：“漠北有个废弃的军用工事，当年我挖铀矿时误入过，墙缝里全是带辐射的焦骨。”可此刻，那道锈迹斑斑的铁门正被火焰舔舐，门楣上“血鹰峡军事禁区”的石匾被熏得发黑，却仍能看清四个大字——每个字都浸着血，红得刺眼。
“妈妈，门在…哭。”小陆知暖突然拽她的衣领。
叶知秋抬头，铁门上的锁链正在断裂。不是被外力撞断的，是“生长”出来的。暗红色的藤蔓从砖缝里钻出来，像活物般缠绕锁链，所过之处金属熔化成铁水，滴在地上滋滋作响。更诡异的是，藤蔓上开着血红色的花，每朵花的花蕊里都嵌着颗人眼——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是被挖出来的，还在转动。
“是‘蚀骨藤’。”叶知秋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三年前她在国际刑警档案里见过这种植物：二战时日本731部队用活人培育的生物武器，靠吞噬血肉生长，藤蔓里的毒素能让人在三分钟内溶成血水。
“妈妈，”孩子突然挣脱她的怀抱，朝铁门跑去，“爸爸在里面！”
“暖宝！”叶知秋想追，却被一道黑影拦住。
是顾老太太。她穿着猩红唐装，脸上的皱纹里嵌着冰碴，手里举着把镶满钻石的左轮——正是三天前在雪乡威胁她的那把。但此刻，枪管里钻出的不是子弹，是密密麻麻的毒蜂，每只蜂的腹部都刻着“顾”字。
“小贱人，”顾老太太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你以为陆野能护着你？他的魂早被我封在血鹰峡的镇魂碑里了！那孩子…”她盯着小陆知暖，瞳孔缩成针尖，“是他的种，血里流着我的‘蚀骨藤’血脉，正好当养料！”
小陆知暖突然停下脚步。他转过身，脸上的稚气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陆野的模样——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连喉结的弧度都一模一样。他张开双臂，背后的风雪突然凝成冰刃，密密麻麻扎向顾老太太。
“顾老太婆，”他的声音像陆野，却多了几分冷硬，“你当年炸了青河村，烧了我爸妈的坟，今天…我要你拿命填。”
顾老太太的左轮突然炸膛。毒蜂群嗡鸣着扑向小陆知暖，却被冰刃绞成碎片。她尖叫着后退，撞在身后的越野车上，车门上立刻爬满蚀骨藤，眨眼间整辆车被腐蚀成废铁。
“妈妈！”小陆知暖突然扑回叶知秋怀里，额头抵着她的下巴，“爸爸说…镇魂碑在峡谷最深处，要穿过‘千尸坑’。”
叶知秋这才注意到，孩子的银镯上不知何时多出道裂痕，裂痕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和陆野当年的血型报告单上的“Rh阴性血”一模一样。
血鹰峡的风更大了。
穿过燃烧的铁门，眼前是片望不到头的峡谷。两侧的山壁上布满弹孔，残留的子弹壳在雪地里闪着冷光；地面裂开无数深沟，沟底堆着白骨，有些骨头还连着皮肉，显然刚死不久。最中央的路上，铺着条由人骨铺成的“红毯”——每具骸骨的天灵盖都被掀开，脑浆冻结成血红色的冰晶。
“欢迎来到地狱。”
阴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叶知秋抬头，只见山崖上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手里举着台显微镜。他的脸隐在阴影里，但叶知秋一眼就认出了他——是三年前在国际刑警会议上见过的“基因专家”陈默，顾家豢养的“**实验员”。
“顾老夫人让我转告你，”陈默推了推眼镜，“你儿子体内的‘蚀骨藤’血脉，是从他母亲肚子里就开始培育的。陆野当年偷了我的‘基因融合剂’，想让他儿子成为完美的‘兵器载体’，结果…哈哈哈哈！”他突然笑出声，“失败了！那孩子的心脏里藏着陆野的残魂，反而成了破解‘蚀骨藤’的钥匙！”
小陆知暖的银镯“咔”地裂成两半。他捂住胸口，踉跄着栽倒。叶知秋接住他时，摸到他后颈的皮肤——那里浮现出暗紫色的纹路，像极了蚀骨藤的藤蔓。
“妈妈，疼…”孩子皱着眉，“爸爸在喊我…他说…镇魂碑下有秘密。”
陈默的显微镜突然对准叶知秋。镜头里映出她的脸，突然裂开无数血丝：“叶知秋，你以为陆野爱你？他接近你是因为你是青河村唯一姓‘叶’的后人！当年青河村的‘血鹰祭’，需要童女的血唤醒‘血鹰’——”
“住口！”叶知秋甩出兜里的辣椒罐。这是她在雪乡烤冷面摊用的特制辣椒面，掺了陆野当年从漠北带的“烈焰草”粉。辣椒面扑在陈默脸上，他惨叫着捂住眼睛，显微镜“啪”地摔碎。
“妈妈，”小陆知暖突然抓住她的手，指甲深深掐进她掌心，“跟我来！爸爸在…在碑后面！”
孩子跌跌撞撞往前跑，银镯的裂痕里渗出黑血。叶知秋紧跟在他身后，眼角余光瞥见山壁上的弹孔——每颗弹孔里都插着根细管，管子里流出淡绿色的液体，滴在地上立刻腐蚀出一个个焦黑的坑。
镇魂碑出现在峡谷尽头。
那是块三人高的黑色巨石，表面刻满歪歪扭扭的符文，符文的缝隙里塞着碎布、指甲盖、牙齿——全是人的身体部位。碑前摆着个青铜鼎，鼎里煮着沸腾的血，血面上浮着张照片：是陆野和叶知秋的结婚照，照片里的两人被钉在十字架上，心口插着刀。
“爸爸！”小陆知暖扑向镇魂碑。他的手刚碰到碑面，整块巨石突然震动起来。符文开始发光，先是幽蓝，接着是血红色，最后变成刺目的白光。
“不好！”陈默从地上爬起来，捂着流血的眼睛大喊，“镇魂碑要启动了！快阻止他们！”
顾老太太的越野车从峡谷口冲进来。她的左轮换成了加特林机枪，子弹像暴雨般射向叶知秋和孩子。叶知秋扑过去，用身体护住小陆知暖。子弹穿透她的后背，她却感觉不到疼——后颈的皮肤突然裂开，钻出无数藤蔓，和镇魂碑上的符文一模一样。
“妈妈！”小陆知暖哭着去拉那些藤蔓，“别怕，我保护你！”
他的手碰到藤蔓的瞬间，整片藤蔓突然枯萎。小陆知暖的身体开始发光，银镯的碎片悬浮在他周围，组成个圆形的光盾。顾老太太的子弹撞在光盾上，像撞在铜墙铁壁上，纷纷弹落在地。
“这是…陆野的残魂！”陈默突然尖叫，“他融合了孩子的血脉，要觉醒了！”
镇魂碑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碑面上的符文开始剥落，露出后面的刻字——竟是陆野的字迹：“秋姐，若我死，必以血为引，唤醒血鹰。此鹰食尽天下恶，护我至爱周全。”
小陆知暖的眼睛彻底变成了幽蓝色。他的头发疯长，遮住半张脸，露出的下半张脸却还是三岁孩子的模样。他抬起手，指向顾老太太：“你身上…有爷爷的味道。”
顾老太太的脸色瞬间惨白。她踉跄着后退，撞翻了青铜鼎。沸腾的血溅在她脸上，腐蚀出一个个血洞：“不可能！我是你奶奶！你爷爷当年为了救我，才把‘蚀骨藤’的种子埋在青河村——”
“爷爷？”小陆知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爷爷是国际刑警的卧底，代号‘猎鹰’。他当年发现你要用‘蚀骨藤’制造生化武器，才假装投靠，把种子藏在青河村的祠堂地底下。”
顾老太太突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不是的！是陆野逼我的！他要抢‘蚀骨藤’的配方，我只好…只好——”
“闭嘴！”小陆知暖抬起手，一道血红色的光刃从他掌心射出。光刃劈开顾老太太的左肩，砍断了她举着的加特林机枪。顾老太太惨叫着滚地，却仍不死心：“你以为陆野是好人？他当年为了得到配方，亲手杀了我的儿子！我儿子才十八岁啊！”
“我爸没杀过人！”小陆知暖的声音里带着陆野的愤怒，“是你儿子贩毒，被我爸当场击毙！你怀恨在心，才在青河村放火烧村，嫁祸给我爸！”
叶知秋终于明白。三年前青河村的火灾不是意外，顾老太太的儿子是个毒枭，陆野作为卧底追查线索，却被顾老太太反咬一口。她摸了摸后颈的藤蔓，那些藤蔓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陆野的纹身——和他在结婚照上纹的那只血鹰一模一样。
“妈妈，”小陆知暖突然扑进她怀里，声音又变回了三岁孩子的软糯，“爸爸说…他要走了。他说…让你带着我和暖宝（注：孩子小名）去漠北的牧场，那里有他和爷爷种的向日葵。”
“暖宝？”叶知秋愣住。她从未听陆野提过“暖宝”这个名字。
“是爷爷取的。”小陆知暖仰起脸，眼睛里的幽蓝渐渐褪去，“爷爷说，等向日葵开了，爸爸就回来，给我编草蚂蚱。”
镇魂碑突然发出一声巨响。黑色的巨石裂开条缝隙，露出里面的石棺。石棺里躺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是陆野。他的脸上没有任何伤痕，嘴角还带着笑，手腕上的铂金戒指泛着光，内圈的“知秋”二字清晰可见。
“秋姐，”陆野的声音从石棺里飘出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等了你三年。顾家的‘蚀骨藤’计划，我早就毁了。这三年里，我用残魂培育了‘血鹰’——它会吃掉所有恶，包括我。”
小陆知暖突然挣脱叶知秋的怀抱，扑向石棺。他的手触碰到陆野的脸时，整座峡谷开始崩塌。山壁上的弹孔喷出火焰，地面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顾老太太的越野车坠入裂缝，被岩浆吞没。
“爸爸！”小陆知暖哭着去拉陆野的手，“你别走！”
陆野的手指动了动，轻轻抚过孩子的脸颊：“暖宝，以后要听妈妈的话。告诉她…我在向日葵田里等她。”
他的手垂落时，石棺里飘出只血红色的鹰。鹰的翅膀展开足有三米，每根羽毛都泛着金光。它盘旋在小陆知暖头顶，发出一声长鸣，然后化作一团火焰，钻进了孩子的胸口。
“妈妈，”小陆知暖摸着胸口，那里有个灼热的印记，“爸爸变成鹰了。”
叶知秋抱起孩子，转身看向崩塌的峡谷。陆野的身影在火焰中越来越淡，却仍在微笑。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医院，陆野的心电图变成直线时，床头的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显示“脑电波异常活跃”——原来不是回光返照，是他用最后的意识，把自己的魂封进了石棺。
“秋姐！”陈默突然从废墟里爬出来，手里举着个U盘，“这是陆野的实验数据！他说…如果他死了，就把这个给你！”
叶知秋接过U盘，看了一眼怀里的小陆知暖。孩子的银镯已经完全融化，重新凝结成块，上面刻着新的字：“知秋暖宝，岁岁平安。”
“妈妈，”小陆知暖指着天空，“向日葵。”
叶知秋抬头。风雪不知何时停了，天空中飘着雪花，却有一片云格外晴朗。云朵的形状像片向日葵田，每一朵“花”都是金色的，正随着风缓缓转动。
“走，”她抱紧孩子，“我们去牧场。陆野在等我们。”
雪地摩托再次启动。这一次，没有追兵，没有危险，只有风雪里飘来的烤冷面香气——是陆野的味道，是家的味道。
而在血鹰峡的废墟里，那只血鹰的羽毛飘落在地，每片羽毛都生根发芽，长出株株向日葵。它们迎着风雪绽放，金黄的花瓣上沾着血珠，却比任何阳光都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