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的八个字像是淬了毒的钢针,扎进林枫的视网膜,刺得他瞳孔猛然一缩。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反手扣住了笔记本电脑,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泛白。
空气仿佛凝固了,寝室里只剩下陈默那台服务器低沉的嗡鸣,像一头被囚禁的野兽在不安地喘息。
“社会成本预控财政模块……”林枫的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名词,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不祥的金属质感。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化作一道道残影,无数代码流如瀑布般在屏幕上飞速滚过。
他没有去攻击医保局的防火墙,那是最低级的手段。
他绕开主路,通过一个早已被遗忘的城市公共设施维护系统的后门,像一个幽灵般潜入了政务系统的神经中枢。
那套名为“社会成本预控”的模块就静静地躺在一个加密层级极深的文件夹里,像一条蛰伏的毒蛇。
林枫用最高权限的模拟指令将其唤醒,一行行注释清晰地展现在他眼前:凡是被大数据标记为“高负担个体”的新生儿,其家庭绑定的基础医疗报销权限将自动进入为期六个月的“观察期”,即冻结状态。
观察期结束后,需由“家庭发展潜力委员会”进行线下复审,评估合格后方可开通。
而“高负担个体”的判定标准,则包括父母的社会信用分、历史负债记录、工作稳定性,乃至家族遗传病史。
看着那份密密麻麻的评估细则,林枫的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连呼吸都带着灼痛。
他靠在椅背上,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生锈的铁板:“原来不是不准生,是让你生得起,养不起。”
“不止这一个。”赵子轩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脸色铁青,面前的屏幕上铺满了触目惊心的表格。
作为新闻系的高材生,他拥有查阅公开案件库的权限。
顺着林枫找到的线索,他以“新生儿医疗纠纷”为关键词,筛查了近三年的所有相关记录。
“我找到了十七个,十七个和芳姐孩子情况一模一样的案例,全部是低信用分家庭。他们的新生儿医保账户,都在出生后被以各种名义冻结了至少三个月以上。”
他的手指停在一个已经变成灰色的名字上,声音都在发颤:“最小的一个……只有四个月大。因为急性肺炎,家里凑不齐高昂的ICU费用,医保又用不了……没撑过去。”
寝室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那个灰色的名字,不再是一个代号,而是一个曾经温热、柔软,却因一串冰冷数字而逝去的小小生命。
“操!”一声怒吼打破了死寂。
张野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杯子里的水都洒了出来。
他那张总是挂着憨厚笑容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狰狞的血丝。
“系统?规则?去他妈的系统规则!人命都快没了,还他妈等系统审批?那就别走系统,我们自己养!”
他抓起手机,直接在那个由他组建的手作市集摊主群里发了一段语音,声音大得像是要掀翻屋顶:“各位,我张野今天把话撂这儿!咱们市集里芳姐的孩子,现在等着救命钱,狗屁的医保卡被冻了!我提议,咱们成立一个‘娃娃共养会’,算我第一个,我每个月捐五十,这笔钱就当小家伙的医疗应急基金!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我们自己托住这个孩子!”
林枫本想开口,说这治标不治本,却被张野接下来的举动堵了回去。
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卖多肉盆栽的老李婆第一个响应:“算我一个!我老太婆退休金不多,也捐五十!”卖手冲咖啡的小伙子:“野哥算我一个!我这还有朋友送的两罐进口奶粉,明天带过去!”做手工皮具的大姐:“我捐几件我闺女小时候穿过的婴儿服,都是八成新的!”甚至还有个开小面包车的摊主主动请缨:“以后孩子打疫苗,只要提前说一声,我包接送!”
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滚动的温暖话语,林枫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张野转过头,双眼通红地瞪着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林枫!你总说我们这群摆摊的是乌合之众,没见识,没格局!可你现在看看,当那些穿着西装、坐在办公室里的人在用数字计算一个孩子的生死时,谁才是真正在托住生命的人?”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林枫心上。
他看着张野,看着群里那些他曾经认为“市侩”的普通人,第一次感到自己的骄傲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赵子轩的十指已经在键盘上翻飞如蝶。
张野和市集摊主们的行动点燃了他心中的火焰,他要为这股温暖的力量,投下一颗足以引爆舆论的炸弹。
他将林枫挖出的系统逻辑、自己查到的十七个案例、那个不幸夭折的婴儿,以及“娃娃共养会”的诞生,全部揉碎,用最冷静也最锋利的笔触,写成了一篇深度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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