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彻底沉入东京林立的高楼之后,二月份寒冷的夜风开始肆无忌惮地穿梭于城市的街道。
丰川祥子拉紧了身上那件略显单薄、甚至有些陈旧的外套,抵御着晚间的寒意。她刚刚结束了一天漫长的打工,身体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每一块肌肉都散发着酸楚的疲惫感,指尖还残留着清洗餐具时被热水浸泡后的轻微褶皱和寒风吹过的冰凉。
脚步沉重地走在回那个逼仄、充满酒气和失意叹息的“家”的路上,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掠过街边熟悉的景致,眼神充满了麻木和疲惫。
直到——RiNG那熟悉的、贴着各式各样Live宣传海报的橱窗,抓住了她的视线。
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目光习惯性地在那片色彩斑斓中搜寻,或许是想看看近期有没有值得一听的演出,或许只是一种无意识的习惯。然后,她的目光凝固了。
一张设计略显青涩却充满力量感的海报上,清晰地印着那个乐队名——「迷えるバンド(迷路的乐队)」。
而成员名单那里,刺痛了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Vo. 高松灯
Gt.千早爱音
Ba.长崎そよ
Dr.椎名立希
Gt.要楽奈
是灯…是立希…是…素世…自己曾经最熟悉的人…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带来一阵尖锐的、几乎让她窒息的痛楚。呼吸在那一刻停滞了。
CRYCHIC…那个曾经如同春日暖阳般美好、承载着她所有音乐梦想与少女情怀的乐队,那些在明亮练习室里欢笑、创作、分享着彼此梦想的日子,如同破碎的玻璃碎片,在她眼前飞速闪回,每一片都折射出如今苍白而残酷的现实。
为什么…为什么她们还能在一起?为什么她们还能以“乐队”的形式,站在RiNG的舞台上?
那自己呢?
自己这一年多来,所经历的一切又算什么?
父亲投资失败后一蹶不振、终日与酒精为伴的颓唐背影;家族分崩离析、从云端坠入泥潭的冰冷现实;为了维持生计和学费,不得不辗转于各种打工场所,承受着与年龄不符的疲惫与辛酸;昔日大小姐的光环褪去,只剩下被生活磨砺出的粗糙和麻木…
还有,对早已逝去的母亲…那深入骨髓的思念,在每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啃噬着她的心,那份渴望被保护、被拯救的软弱,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倾诉和依靠的对象。
所有的委屈、不甘、痛苦、愤怒、以及深不见底的孤独,在这一刻如同沸腾的岩浆,汹涌地冲击着她此刻试图维持冷静和坚强的外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眼眶灼热得发痛。
“妈妈……” 那一声情不自禁的呢喃,狠狠地冲击着名为“理性”的弦。
她猛地转过头,不想再去看那张海报,仿佛那是什么灼人的火焰。视线慌乱地落在旁边商店光洁的橱窗上。
橱窗里,映出一个疲惫、苍白、眼神黯淡、穿着廉价外套的少女身影。蓝色的头发或许因为一天的奔波而有些凌乱,眼底有着无法掩饰的浓重阴影。这就是现在的丰川祥子。一个挣扎在温饱线上,连梦想都显得奢侈的……可怜虫。
巨大的落差和悲伤如同潮水般灭顶而来。她死死咬住下唇,试图用疼痛阻止那即将决堤的泪水。她不想哭,不能哭,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显得自己更加软弱可笑。
可是……真的好痛苦,好累,好想有人能依靠,好想放声大哭一场,将所有的委屈和绝望都宣泄出来……
就在她的情绪即将崩溃的边缘,就在她透过那面冰冷的橱窗凝视着自己狼狈倒影的那一刻——
奇迹般的,或者说,是极度精神压力下产生的幻视也好,潜意识的自我投射也罢——
橱窗里的倒影,发生了变化。
那个疲惫的少女身影渐渐模糊、淡化……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形象。
一身如鲜血般殷红、设计繁复而华丽的哥特式洛丽塔礼服,层层叠叠的蕾丝与缎带勾勒出优雅而神秘的轮廓。脸上,戴着遮住上半张脸的黑色精致面具,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和一双……一双冰冷、空洞,仿佛看透世间一切虚妄,却又燃烧着某种决绝火焰的眸子。
那是“Oblivionis”,忘却之物。
祥子瞳孔震颤,几乎忘记了呼吸,呆呆地看着橱窗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倒影——那是她内心深处另一个被压抑的自我,是她在无数个痛苦夜晚于脑海中构建出的、用以自我保护的人格面具。
“Oblivionis”的嘴唇并未张开,但一个冰冷、清晰、带着某种非人质感的声音,却直接响彻在祥子的脑海深处,带着回响,如同宣告:
「……人形(にんぎょう)。」(……人偶。)
「私たちは、ただの人形(にんぎょう)よ。」(我们,只是人偶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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