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掌声带着痛楚、敬意和震撼,前排的军人们霍然起立,用力地鼓掌。伍清婉依旧挺直腰背坐着。叶茂华看到丈母娘眼中强忍的水光,自己的掌声也格外用力持久。摇滚青年区也安静了,不少人沉默地用力拍着手。
舞台灯光瞬间切换。
所有冰冷深蓝的灯光急速褪去。温暖柔和的橙黄色光如同暖阳铺满舞台。背景LED切换成一幅巨大的、色调泛黄的老照片虚影:一只布满深刻皱纹、骨节粗大、温暖宽厚的手掌,掌心向上微微摊开。薄薄的白色低烟在暖光中缓缓飘浮沉降。整个舞台弥漫着旧照片般的怀旧与深沉的悲伤。
张楚老师肃穆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而在溪尾镇,山脚下的陈厝村…”
声音一出,本地观众席瞬间响起一片沉重的叹息。前排的一位阿婆布满皱纹的手猛地抓紧了膝盖。
“一位被大家唤作‘阿婆’的小脚老人…她生了三个儿子…”
烈属区,一位穿着洗得发白、浆得笔挺的旧式军装、胸前别着几枚褪色勋章的干瘦老头,猛地挺直了驼着的背。
“在那个打仗的年月,号角一响,她的孩子们,就像她当年送走的男人一样…”
张楚的声音带着一种逃不掉的沉重,压得人喘不上气。
“头也不回地穿上军装,去了保家卫国的前线…”
“第一次送走大儿子时,她刚生完老三,还在月子里,灶膛的火都烧不旺…”
“第二次送走二儿子,是饥荒最重的时候,锅里只有野菜糊糊,娃饿得直哭…”
“最后一次…” 张楚的声音在这里哽住了,带着咽不下去的酸苦,停了几秒才硬挤出来,“是她最小的儿子。那年,他才十六…个头还没他背上的枪高…”
观众席传来压不住的抽泣。不少本地乡亲别过脸,偷偷抹眼睛。
“背包带上,别着阿嬷连夜做的护身符。少年回头,脸上还带着没褪尽的奶气,咧着嘴对驼着背的娘喊:‘妈,等山那边消停了,我就回来种地。给你盖大屋’…”
念白的声音猛地沉到底,带着哽咽的、快要碎掉的劲儿:
“山风卷着黄土,迷了少年的眼,也吹散了他单薄的背影…吹熄了阿嬷眼底…最后那点盼头的光…柴火压弯了阿婆的腰,当年那嘹亮的号角,吹走了她的少年郎;她数着日子,从青丝等到白头,山那边的新天地啊,是用她的春天换来的春天……而她手里回来的,最后只有一把沾了血的冲锋号,号嘴都磕瘪了……”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羽毛落地,却重得让整个体育场都晃了一下。
“山那边…是烈士的英魂…河那边…是绵延的战火…她望穿了眼…最后只等来…再也回不来的儿郎…”
念白结束的瞬间,温暖灯光下的舞台中央,陈静的身影再次清晰。她左鬓角的刺桐花簪依旧红得刺眼。黄文文、姜姜、苏苏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稍侧的位置,像沉默的守护者。姜姜耳侧的红花,苏苏鬓边的白花,在暖黄的光线下显得柔和,仿佛记着不同的守望。
木吉他的琴弦被轻轻拨动,温暖而深沉的旋律像山涧的溪水,缓缓流出来。陈静抱着木吉他,指尖流出的音符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近乎母亲的力量。她的眼神不再锐利,充满了温柔、悲悯和一种能包容一切的沉静。她看向台下,目光好像穿过了人海,落到了那个叫陈厝村的山坳里。
“儿时我常常听人说…裹着小脚的那个…是困在深山里的阿嬷…”
歌声响起,带着一种有砂砾感的温暖调子,像在冬夜的火炉边,轻声讲一个又老又悲伤的故事。声音平和,却像一根针,直直扎进人心最软的地方。
“她和阿公是包办的…大字也不识几个…结婚前连面都没见过…”
黄文文换上了鼓刷,在镲片上极轻地扫着,发出秋风扫落叶的沙沙声。她站得笔直,军装肃穆,耳侧的红花在暖光下也柔和了些,眼神专注地看着陈静。
“炊烟飘过…煮饭的柴火把腰压弯了…黄昏日落…阿公敲着碗筷把歌唱着…”
姜姜的键盘声加入,带着温暖宽厚的和弦铺底。她没扣好的衬衫显得随意,耳侧的红花增添了一份鲜活。她敲击键盘的动作很轻,指尖带着一种感同身受的哀伤。
“她每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过…等远方开来的车…门口的板凳在那从没挪过…眼神还在期盼着…”
苏苏的吉他声清澈地汇入溪流,如同山泉叮咚。她深墨绿的百褶长裙在暖光下流淌着幽静的光泽,鬓边的白花纯净得不染尘埃。她的和声空灵悠远,如同阿嬷无声的叹息,轻轻包裹着陈静的主音,给予支撑。
台下陷入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寂静。一种混合着心碎、无上敬意与无边温柔的寂静,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前排,那位旧军装的老者,紧紧闭着眼睛,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指节青白凸出,身体绷得像一块历经风霜的岩石。叶茂华身旁的伍清婉,静静地注视着台上,一滴泪无声地滑过她平静却刻满风霜的脸颊,她没有抬手去擦,任由它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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