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4月15日,星期一。
闽南的春日午后,阳光透过树叶,在溪尾镇中心幼儿园的水泥地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被晒暖的泥土和植物混合的慵懒气息。
午休结束的铃声余韵刚歇,各个教室门口便涌出了睡眼惺忪的孩子们。陈野打着哈欠,刚上完厕所,就慢悠悠地晃荡到自己班级门口,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炸开了锅,主角正是林子豪,那标志性的带着气泡感的嗓音,正气急败坏的在大声嚷嚷,“唐晓白,你一点都不可爱,凶巴巴的,以后肯定没人喜欢你。”
被点名的唐晓白同学今天穿了件醒目的正红色短袖T恤,胸前印着一只憨态可掬抱着翠竹啃的大熊猫。她双手叉着小腰,小脑袋昂得高高的,像只被惹恼了小公鸡,对林子豪的“人身攻击”完全免疫,甚至还从鼻子里发出几声“嚯嚯”的嗤笑,川辣妹子的气势十足,“老子阔爱惨喽,溪尾幼儿园第一阔爱,舍我其谁噻,你懂个铲铲哦你。”
吵架拌嘴,林子豪那点贫瘠的词汇库存和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的攻击性,在伶牙俐齿又词汇量储备莫名丰富的唐晓白面前,简直像个还没学会走路的小宝宝。十个林子豪加起来,也不是川辣妹子唐晓白的对手。
吵不赢的直接结果,往往就是情绪上头,朝着“物理交流”的幼稚园阶段发展。林子豪的小胖脸憋得通红,像只充气的河豚,小拳头也攥得紧紧的,空气里弥漫着“大战一触即发”的紧张感,眼看这场幼稚的口角就要滑向幼儿园里最常见的传统保留项目,互相推搡、或者气急败坏地去扯小姑娘的辫子。
唯恐天下不乱的许多多像只嗅觉最灵敏的小狗子,听到动静立刻从隔壁桌的玩具区窜了过来。她今天梳着两条翘向不同方向的羊角辫,穿着沾了点彩泥印记的粉色背带裤,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既兴奋又有点小紧张的光芒,仿佛在看一场与她无关但精彩纷呈的大戏。煽风点火许多多捏起小拳头,对着林子豪“好心”劝架,只是那劝架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在火上浇油,“林子豪你不要鸭,不要和晓白打架鸭,你打不过她的,你会被晓白打死的鸭。” 顿了顿,她又飞快地转向晓白,小拳头凭空挥了挥,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鼓励,“晓白你要加油鸭,给他点颜色看看噻。”
林子豪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小胖手不耐烦地一挥,像驱赶一只嗡嗡叫的小飞虫,“熊孩子,一边玩儿去,多管闲事多吃屁。”
晓白则完全把多多的“声援”当成了背景噪音,压根没往心里去。但多多在旁边一直“加油鸭加油鸭”地吵吵嚷嚷,终于让专心“对敌”的晓白觉得聒噪烦人了。她猛地一扭头,两道小眉毛竖起来,对着多多怒目而视,川普吼得字正腔圆,“瓜娃子,再吵吵老子哐哐给你两耳屎,听到没得。”
多多吓得脖子一缩,赶紧用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只留下一双大眼睛在外面眨巴眨巴,拼命点头表示:绝对安静,绝不说话。我闭嘴了。世界清净了。
林子豪似乎被这连续的攻击气得晕了头,一跺脚,转身就想走,试图用离开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和不屑。但刚迈出两步,不知是觉得这样走了太没面子,还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又猛地转回身来,气呼呼地从自己灯芯绒背带裤的大口袋里掏出个东西,看也没看,“嗖”地一下就朝晓白的方向扔了过去。动作带着点小男孩特有的、笨拙的赌气。
“哎呀,” 晓白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灵活地往后跳开一步,小嘴立刻不饶人地嚷嚷起来,还学着昨晚电视剧里看到的台词,“为爪子暗戳戳扔暗器噻,你个男娃子不讲武德。”
那“暗器”软绵绵地掉在晓白脚边,似乎没什么杀伤力。晓白定睛一看,没看清是啥,但不甘示弱地弯腰捡起地上不知哪个小朋友掉的一根彩色塑料小棍,当作宝剑,摆了个自认为非常帅气的姿势,朝着林子豪的方向虚刺过去,口中娇喝,“吃我一剑噻,看招。”
“嗷——我死啦鸭,嘤嘤嘤。”
一声夸张到极点的、凄惨无比的哀嚎瞬间响起。只见原本乖乖捂着嘴的许多多同学,不知何时又挪动了位置,正好无辜地挡在了这道无形“剑气”的路径上。她极其浮夸地捂着自己根本没被碰到的肚子,小身子软绵绵地、慢动作般地向后倒去,最终“瘫倒”在地,还顺势抱住了晓白的一条腿,开始她的经典嘤嘤嘤表演,戏精本体暴露无遗,“晓白,你的剑气,好厉害鸭,隔空,隔空就打中我啦,我,我撑不住啦,要死啦。”
刚从午睡迷糊中彻底清醒过来的陈芊芊,听到这边热闹的动静,像只被惊动的快乐小麻雀,蹦蹦跳跳地凑过来看戏。她今天穿了条嫩黄色的背带裤,里面是件白色的小衬衫,两个小辫子扎得有点歪,却更添了几分俏皮。看到多多“中剑倒地”的浮夸表演,她立刻被逗得“hiahiahia”大笑起来,声音清脆又响亮,一边笑一边拍手,“晓白,晓白,你也让我吃一剑叭,让我也吃一剑嘛,看起来好好玩,我也想死一次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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