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4月10日。
京城,红星音乐社录音棚。
时间在这里仿佛被高强度的工作和焦虑拉扯变形。空气沉闷,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混合气味:熬夜熬出来的咖啡焦糊味,设备长时间运行散发的微弱电子元件味,还有好几种年轻女孩身上洗发水、汗水和青春荷尔蒙混合的、带着点甜腻的独特气息。这味道在密闭的、被各种昂贵精密设备塞满的空间里发酵盘旋,浓郁得几乎能形成实质。
黄文文正对着麦克风,进行《阿嬷》最后一段和声的录制与混音冲刺。这位平日活力四射的大小姐此刻近乎虚脱,毫无形象可言:顶着一对堪比国宝的黑眼圈,原本元气满满的丸子头炸成了毛茸茸的蒲公英,几缕被汗水浸透的栗色发丝黏在泛红的脸颊和修长的脖颈上。她身上那件宽松的旧乐队T恤,领口随着她用力嘶吼而危险地晃荡,露出一大片光滑细腻的锁骨和肩头,晶莹的汗珠沿着脸颊不断滑落,隔音玻璃外的女录音师面露无奈,默默调整着电平,把增益旋钮又往下拧了半圈,试图压住那过于澎湃的能量。
“燃,给我燃起来,想象你脚下踩的是赖老五那张油腻腻的猪脸!” 黄文文咆哮着,身体随着狂暴的节奏剧烈晃动,宽松的T恤下摆扬起,惊鸿一瞥地露出紧实平坦的小腹。玻璃外的录音师小张姐姐忍不住开口,通过内部通话系统提醒,“文文,收一点,收一点,气息推太猛了,波形要爆了。”
黄文文停下来,喘着气,拿起旁边的水瓶灌了一大口,水流从嘴角溢出,滑过脖颈。“不行,张姐,这歌不这样唱没味道,就得有种,有种把心肺都掏出来的感觉,”她抹了一把嘴,眼神倔强。
小张姐姐叹了口气,无奈地笑笑,“知道你投入,但也得讲究方法,不然嗓子废了,后面演唱会怎么办。”她熟练地操作着调音台,“再来一遍,注意喉部放松,用丹田气顶,不是光靠嗓子喊。”
黄文文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再次凑近话筒。这一次,她的声音依旧充满力量,却多了些控制,情感依旧饱满,却不再只是嘶吼。一段唱完,她自己也感觉顺畅了许多,对着玻璃外比了个OK的手势。
另一边,姜姜整个人几乎要焊在那台巨大的合成器上。她穿着一条短到令人发指的深色牛仔热裤,只勉强包裹住挺翘浑圆的臀线,两条白得晃眼、笔直修长的腿毫无保留地伸展着,灵巧地踩踏着效果器踏板。上身是一件薄薄的蕾丝吊带小背心,随着她前倾操作设备的动作,背心领口自然下垂,细腻的蕾丝花纹若隐若现,随着她烦躁地抓挠头发,细密的汗珠沾湿了鬓角,几缕发丝黏在光洁的颈侧。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紧盯着闪烁的屏幕,嘴里念念有词地纠结着《踏山河》的编曲细节:“《踏山河》…副歌旋律要雄壮…间奏…鼓点,这里加个吊镲,会不会太吵。弦乐铺底,古筝引入,音色库里的古筝音色怎么听起来都像,软绵绵的没劲儿,得重新采样”她烦躁地抓着一头本就有些蓬乱的头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试着一组组和弦,又不时地在旁边的五线谱本上写写画画。“加编钟,编钟,天呐我去哪里找编钟啊喂,难道要去故宫借吗,它鸭的。” 烦躁地抓了抓一头蓬松的乱发,细密的汗珠沾湿了鬓角,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技术宅濒临崩溃的性感。
陈静拿着水杯走过来,放在她手边。“还没搞定。”
姜姜头也没抬,哭丧着脸,“静姐,《踏山河》的间奏,我想加点民乐元素烘托气势,但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和音色。加古筝,感觉音色不对。加唢呐,好像又太炸了,编钟,我去哪儿找编钟啊。”她越说越绝望,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它鸭的,编曲太难了。”
陈静被她逗乐,拍了拍她的肩膀,“别钻牛角尖。有时候最简单的反而最有效。试试不用那么复杂的音色,就用厚重的钢琴和弦加上有力的鼓点,先试上一遍,然后再按你的想法编一遍,说不定效果更好。别忘了,这首歌的核心是磅礴的气势,不是乐器的堆砌。”
姜姜若有所思,推了推眼镜,“有道理,我试试看。”她又重新振作起来,手指再次在键盘上飞舞。
苏苏则彻底瘫倒在录音棚唯一的长沙发上,像一条被抽干了灵魂的粉白色美人鱼。她身上那件带着可爱蕾丝花边的小吊带,此刻也拯救不了她的颓废。外套被胡乱扔在一旁,一只脚上还挂着只摇摇欲坠的毛绒拖鞋,小巧圆润的脚趾因为疲惫微微蜷缩着。
手机贴在耳边,眼神放空,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被榨干的机械感:““对,我们是星期三乐队,嗯,5月1号,劳动节当天,闽南武荣溪尾镇新落成的体育场,爱国主题慈善演唱会,门票预售详情关注近期的《当代歌坛》和各地电台公告,啊,什么,您问我们专辑《声焰图》,对对对,明天晚上八点,音乐电台有首播主打歌《囍》和《万千花蕊慈母悲哀》,也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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