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御江湖 第207章 魔音夺魄

魔音贯耳慑心神，残阵余光现古痕。

竹简千轴窥秘奥，山河易位逆乾坤。

崩岩断索惊雷落，裂帛摧山血雨纷。

噬魂大阵今重铸，笑指江湖起乱云。

这日，江云帆与小倩一路攀行，终至魔教后山天魔山绝顶。立身高处，四野景象尽收眼底：近处，魔教总坛的亭台楼阁，碧瓦飞甍，在日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稍远，一条奔涌大江如同巨蟒，蜿蜒穿行于莽莽群山之间；回首身后，则是层峦叠嶂，云雾缭绕的绵绵群山。

自从进了十万大山之后，江云帆便对这种环境有种特殊感情，面对四周开阔的景象，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闭上的眼睛，耳边此起彼伏的松涛声，还有远远传来的若隐若现的江流声，似是交织成一道奇异的音符，初闻还只是涓涓细流净人心灵，再闻犹如山间溪流，顷刻间又成林间飞瀑，最后竟陡然转为山崩海啸般的狂潮，带着一股夺人心魄的凶戾意志，直贯脑海！

江云帆心神骤然遭受无形重击，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眼前发黑，脚下虚浮。他骇然睁眼，急忙稳住身形，惊疑不定地极目四望，然而山风依旧，松涛如故，江流奔腾，天地间并无半分异状。他不禁脱口低呼：“好生诡异！”

一旁的小倩唇角微扬，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吓着了？此乃我教不传之秘，‘魔音夺魄’。”

“魔音夺魄，名不虚传！”江云帆由衷惊叹，旋即又生疑惑，“如此玄奥之秘，究竟有何用处？”

小倩闻言，神色间掠过一丝遗憾，轻轻摇头道：“魔教在此立教数百年，但沧海桑田世事变迁，魔音之秘早就失传，成为了永远的秘密。”

“失传了？”江云帆心头顿感一阵惋惜，如此奇阵，湮灭无闻，实乃憾事。一个念头在他心中萌生：“小倩，教中典籍收藏之地，可有记载魔教起源的古籍？”

小倩略一思忖，点头道：“有！随我来。”她领着江云帆在幽深曲折的藏经洞内穿行，最终停在一处偏僻角落，指向嵌在石壁上的一处古老石窟。

石窟里满是一卷卷竹简，一看便知是古老之物，江云帆小心翻阅起来，小倩见他看得认真，不忍打扰，便在一边静静相陪。

藏经洞的暗处，两道人影。

“真当这是自己家？看我教秘籍还不算，还要研究我教的起源？”任天霸气得牙痒痒。

“噤声！”红鸾低声呵斥，目光却透着深意，“他此番亮明身份，又如此行事，用意深远。江湖暗流涌动，乱局将启，他分明是想将我魔教绑上他的战车，存了庇护之心！”

“算他有良心！”任天霸怒气消了大半，看向江云帆的目光轻柔了几分，不过随即眉毛一掀，道:“不过他这般行事可是将自己置于险地，我教名声在外实在算不得好，我就怕有一天会连累了他。”

红鸾轻叹一声，道：“锦衣判官，只手搅动江湖，如此聪明之人，想必此中的得失早已考虑清楚，你我何必操心！”

“我不操心！我再不操心我的宝贝女儿就要随了别人，还要搭上这数百年祖宗基业！”任天霸恨意滔天，恨不得仰天长啸，此时他哪有半分魔教之主威摄天下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醋意大发的老父亲。

江云帆在藏经洞里一待便是数日，每日不是翻翻看看，就是拿纸笔写写划划。后来出离了藏经洞，又独自一个扎进后山之中。

十数日后，天魔山绝顶之上。江云帆、小倩，以及以吴法天为首的一众魔教核心弟子齐聚于此。山风猎猎，吹得众人衣袂翻飞。

“小帆，你召集众位师兄弟来此山顶，究竟所为何事？”小倩看着四周空旷的山景，疑惑地问道。

“是啊，江兄，你若是要灭哪个帮派，只需招呼一声，兄弟们乐意鞍前马后，但也用不着到这山顶吹西北风啊！”吴法天等人知悉他的身份，相处日久，已将他视为自己人，言语间少了拘谨，多了亲近。

江云帆笑而不答，在地上展开一张牛皮纸，众人围了过来，只见纸上描画着山河走势，还有密密麻麻的奇异符号，构成一幅令人眼花缭乱的复杂图案。

“这是……阵图？”魔教弟子虽多习武，对阵法之道涉猎不深，但基本的阵理常识还是有的，一眼便看出此图不凡。

“不错！”江云帆颔首，手指点着图上山河轮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此乃此地天然形成的‘山河大势阵图’！”

“天然大阵？”众弟子面面相觑，脸上皆是茫然不解之色。唯有大师兄吴法天眉头紧锁，陷入沉思，似乎想起了什么。

“大师兄，你可知此阵来历？”有弟子忍不住问道。

吴法天沉吟道:“偶然在教中古籍之中看到，我教祖师本是一武功低微的阵法师，年少之时游历至此，无意间发现此地的奇妙，竟然有一道天然形成的威力极大的阵法，他在阵法之中参悟数十载，终有所得，我教的传教心法天魔诀便是那时所创，后来他便在此地创教，并以此阵作为护教大阵，名曰天魔噬魂阵，只不过在百余年前因地震造成山河易位，阵法毁于一旦，无法修复！”

魔教竟是因此阵而生！众魔教弟子初闻此秘辛，只听得心驰神往，但听说一教的护教大阵竟然被损毁，皆觉唏嘘不已，不过此时江云帆却是拿出阵图来，一个个的觉得惊讶不已。

“江兄弟，你……你是如何识得此阵？又如何绘出此图？”吴法天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江云帆解释道：“那日我与小倩到此游玩，感受到魔音的威慑，便疑心此处及是一处残缺的自然阵法，但按阵法势之一道来说，魔教的教址方位址有问题，些处根本不能形成聚势，根本不能成阵！不过我疑心未除，我便让小倩带我到藏经洞翻看典籍，终于看出问题所在，你们看！”

众人顺着他手指看去，那是一条大河，呈弯曲状，犹如一张弯弓对着魔教的大门。

“反弓水，反弓煞，在风水一门中乃是大凶之地，但在阵法一门却有妙用，你们再看，这反弓之水像不像一面盾牌？”

众人再看，果然，河水弯曲，不正是一面盾牌？

“自然阵法，成阵的根本离不开势，此处山势连绵，正是一处凝势之地，不过此阵法残缺，凝势却不能聚势，群山之势四散，若没有这条大江，势便只能消散于天地之间，不过此江形成的盾牌的位置极妙，恰好将势隔阻，反弹，反弹而回的势恰好将整个魔教地盘笼罩在内。”

江云帆所述的阵法原理奥涩难明，众人听得似懂非懂，就连武艺最高的大师兄吴法天都听得糊里糊涂，不过他知江云帆既然能作出阵图，说不定能阵法修复，于是便说道:“江兄弟，你可有办法将这阵法修复？”

众人皆眼神热切的注视着他。

江云帆笑笑道:“能否不能，试过便知！”

吴法天深吸一口气，再次抱拳，语气斩钉截铁：“那便一切拜托江兄弟！魔教上下，感激不尽！”

“我尽力而为，不过此等修复阵法的动作有些大，只怕……”江云帆面露犹豫之色。

“你尽管放手去做，魔教弟子任你驱使，哪怕你要将魔教的山门拆了亦无不可！”

两人从暗处走了出来，正是魔教教主任天霸，以及其夫人红鸾，众人赶紧行礼。

“爹。”

“师尊。”

“教主。”

江云帆见过礼后，对着那帮魔教弟子说道:“阵法的损毁，根源在于百余年前那场地动导致的山河易位。因此，修复的根本之法，便是将移位的关键节点，重新归正！”

“修复山河？！”众人皆惊，这岂是人力所能为？不过好在江云帆接下来的话打消了他们的疑惑。

“修复山河我当然办不到，但另设阵基以代替易位的山河倒可以一试，只不过要苦了各位。”

“你有何招尽然使出，兄弟我绝不皱一下眉头！”魔教众弟子大喊，不提教主的命令，就说人家如此殚精竭虑地为魔教办事，自己哪有喊苦的道理？

“那好，魔教众兄弟，听我令行事……”

江云帆手拿阵图，那是他摸索十数天后得出的结果，此处与十万大山一样，山势成阵，不过规模却是小了许多，不然他也不可能短时就绘出阵图，当然，这阵图只是他推测的结果，准不准确还需经过实践。

“将这块刻纹巨石，半埋于前方山坳指定位置！切记，巨石上的阵纹必须正对东方辰位，一丝一毫的偏差都可能导致山势反噬，后果不堪设想！”江云帆指着前方一个刚掘好的土坑，神色异常严肃地叮嘱抬石的几名弟子。

见他语气如此凝重，那几名弟子虽觉得有些玄乎，但也不敢怠慢。几人喊着号子，用粗大的毛竹杠子吃力地抬着数千斤重的巨石，一步步挪向土坑。就在巨石即将稳妥放入坑底之际，“嘣”的一声脆响，捆缚巨石的粗麻绳竟不堪重负，骤然崩断！沉重的巨石失去牵引，轰然一声砸落坑底！

“快闪开！”江云帆瞳孔骤缩，厉声疾呼，同时毫不犹豫地飞身扑倒，将身体紧紧蜷缩在一块凸起的山岩之后。

众人吓了一跳，高呼怪叫着四散开来，只不过那块巨石安安静静的立在坑中，哪有什么异样？吴法天走至跟前，拍了拍石块，对着那帮抱头四窜的师弟说道:“瞧把你们吓的！这不没事吗？江兄弟，你也忒小心……”

“吴大哥，快离开！”江云帆探出半个脑袋，焦急大喊。

吴法天还想嘲笑他几句，忽然身旁的巨石发出“剥剥”的异响，他转头一看，只见巨石之上爬满了裂纹，他心呼大事不妙，便想扑倒在地，但已然迟了一步，只听得“轰”的一声，碎石四溅，巨石整个炸了开来。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惊得魂飞魄散，纷纷抱头蜷缩，死死躲在掩体之后。一时间碎石如雨，尘土漫天。待得烟尘稍散，爆炸的余威平息，众人才心有余悸地抬起头。

“大师兄呢？他离得最近！不会被炸……”有人惊恐地看向那个被炸得扩大了一圈、焦黑一片的土坑，声音发颤。

众人忙四处寻找，最后在数丈之后的一堆灌木丛中将他找到，只不过他此时的形象哪还有半分那无法无天不可一世的气慨，只见他一身衣物破破烂烂，犹如惨遭猫抓狗啃一般，头发松散开来，满头满脸的血污，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唉，不听判官言，吃亏在眼前呐！”一名弟子看着大师兄的惨状，心有余悸地感慨道。

吴法天以身作则，给魔教众弟子敲了一记警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众人小心谨慎，不敢有半点马虎，但纵然如此，还是意外频发，不是掘坑之时突然地气上涌将众人炸开，就是撬石之时山石坎塌差些将人活埋，反正弄得众人是苦不堪言，但一想到自己许下的海口，便只能含泪忍受。

终于，在伤了十几人后，山势总算是修复完毕，只剩对长江的布置了。站在魔教门前，面对大河，看着奔流的河水，众人不由得心里发虚。

“江……江兄弟，这最后一步，不会又弄出什么浊浪滔天、水淹魔教的大动静来吧？”一名脸上还带着擦伤痕迹的弟子，声音发颤地问道。

“这倒不会。”江云帆看着众人如同惊弓之鸟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他抬手指向江心一处，朗声道：“功成与否，在此一举！诸位请看那里！”

江中之中，立着一块丈许高的岩石，湍急的江水经此石的阻拦明显的缓慢了几分。江中有石，本是平常不过的事情，但偏偏这块岩石就显得那么突兀，给人如鲠在喉的感觉。

接下来的事情变得相对简单直接。几名精通水性的魔教弟子，携带着威力强劲的土制炸药，驾着小舟靠近那块礁石。他们将炸药牢牢固定在礁石底部水线附近。众人退至安全距离，屏息凝神。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那块屹立江心不知多少岁月的黑色礁石，在爆炸的烈焰与冲击波中四分五裂，化作无数碎片，被汹涌的江水瞬间吞没卷走。阻塞消除，江水仿佛挣脱了束缚，奔流之势陡然变得更为顺畅开阔。

几乎就在礁石消失的同一刹那，面朝大江的众人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寒、霸道、却又无比精纯的气息，骤然扑面而来！这股气息之强，竟迫得众人不由自主地齐齐后退了一步，体内修炼的天魔真气也随之剧烈翻腾，仿佛遇到了本源般既感到敬畏又无比渴望！

“这……这是？！”吴法天不顾身上伤痛，感受着体内真气的异动，脸上瞬间布满狂喜之色。

“成了！”江云帆手中托着一面古朴阵盘，他嘴角扬起一抹如释重负又带着成就感的笑意，环视周围激动不已的魔教众人，朗声道：“天魔噬魂阵，今日重铸！哪位兄弟，想亲身一试此阵之威？”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将目光对准大师兄吴法天。

吴法天周身多处缠绕纱布，俨然伤员一个，不过他作为教主亲传大弟子，年轻一代的领头羊，自然不能弱了名声，他退下台阶，伸出尚算完好的右手，对着江云帆说道:“江兄弟，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