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御江湖 第171章 洞房夜话

月隐云羞窥洞房，娇妻枕畔诉衷肠。

玉翠含醋心难静，夜话绵绵意更长。

时间悄然流逝，仿佛只在须臾之间，方才还是朗朗白日，转眼一弯新月已悬于夜空。那月亮似也含羞，躲在薄薄的云絮之后，羞答答地透过窗棂，窥视着床榻上那对同样羞赧的新人。

柳红缨蜷伏在王小虎怀中，浓密的睫毛上犹自挂着晶莹的泪珠，宛如晨露缀于青草叶尖，楚楚动人，惹人怜惜。娇媚的脸庞上慵懒与满足交织，仿佛一朵承泽雨露后盛放的芙蓉。满头乌亮青丝如瀑散开，柔柔地枕在身下那温暖而坚实的胸膛之上。

两人皆沉浸在激情过后的缱绻温情之中，一时静默无言。忽然，王小虎“啪”地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懊恼道：“我真该死啊！”

这突兀的举动惊得柳红缨娇躯一颤，慌忙抬起水润的眼眸，带着尚未褪尽的情潮与疑惑望向他：“怎么了？好好的，为何打自己？”

王小虎语气沉痛，充满自责：“我真该死！只顾着自己欢喜，得了媳妇，却险些忘了妹子！飞飞呢？她现在究竟如何了？”

“讨厌！”柳红缨娇嗔地轻捶了他胸膛一下，力道轻柔，带着亲昵。随即，她神色微微一凝，眼底掠过一丝复杂，柔声安抚道：“放心，飞飞她……很好。

王小虎何等敏锐，立刻捕捉到她神色间那抹难以言说的隐晦，一股强烈的担忧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从床上坐直身体，急切追问：“是不是飞飞出事了？快告诉我！”

“哎呀！羞死人了！”柳红缨见他全身光溜溜，不由得大窘，慌忙将他拽回被窝里，“飞飞真的没事。只是……我在那老怪物面前发过毒誓，绝不可透露半点有关飞飞的事，否则不仅我有性命之忧，连飞飞也会受牵连。你不知那老家伙的手段有多可怕！”她声音渐低，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惧意。

王小虎心有不甘，凑近她耳边，带着试探低语：“要不……你就偷偷告诉我一人？我保证绝不泄露！”

柳红缨连连摇头，神色异常郑重：“此事非同小可，你切莫再问。”

见她如此慎重，脸上惧意真切，王小虎想起那神秘组织的诡异与狠辣，或许真有读心搜魂之类的邪术，便压下急切，转而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便不问。但容我来猜上一猜，你只管听，无需回应。”

柳红缨闻言，眼中忧虑稍减，唇角弯起一丝无奈的弧度。她抬起纤纤玉手，轻轻掩住自己的樱唇，一双明澈的大眼睛扑闪着，仿佛在无声地说：随你猜去，反正我一个字也不会吐露。

“首先，”王小虎沉吟道，“那个组织行事鬼魅邪异，所作所为不容于天地正道，却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四处搜寻绑架孩童。其背后所图谋的，绝非寻常小事，必然是一件足以惊天动地、撼动乾坤的大阴谋！”

柳红缨静静地听着，眼波流转间，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笑意悄然爬上她的唇角，虽然她依旧紧抿着唇。

“接下来我猜飞飞的处境，”王小虎继续道，“那些人既尊她为少主，性命当是无虞。不过……我料想她的处境未必安稳，其中怕是涉及了内部倾轧的权力之争吧？”他说完，目光灼灼地看着柳红缨。

柳红缨眼中那抹赞许之色更浓了，干脆放松下来，一个翻身趴伏在柔软的锦被上，双手托着香腮，笑盈盈地望着王小虎，眼中满是鼓励与看好戏的神情，仿佛在无声催促：继续，看你能猜中多少？

“你一定好奇我是如何推断出这些的？”王小虎自问自答，眼中闪烁着洞察的光芒，“其实，关键线索在西门吹雨身上！我与他之间，结下的可是实打实的血仇深怨，按照常理，本该是见面拔刀、不死不休的仇敌。然而此番相见，他却对我态度平和，甚至隐隐带着几分故旧之情。若非飞飞在其中极力斡旋，为我们说和，绝无可能如此！由此推断，西门吹雨必是飞飞那一派系的人！”

柳红缨凝视着这个外表粗犷、内里却心细如发的男人，一时竟看得痴了。

“罢了，不猜了，费神！”王小虎揉揉额角，却见柳红缨正呆呆地望着自己，便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不过有一件事，我需弄个明白，还望娘子如实相告。”

柳红缨轻声应道：“嗯？”

王小虎故作严肃：“那个‘哼哼哈兮’，对你言听计从，鞍前马后，莫不是对你存了什么非分之想？比如……觊觎我家娘子的天姿国色？”

“什么‘哼哼哈兮’？谁呀？”柳红缨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又羞又恼地推搡着他胸膛，“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杰仑杰大哥岂是那般不堪之人！我不过是机缘巧合下救过杰大哥性命，他便与我义结金兰。这些年来，多亏大哥照拂，我才能在飞飞身边安然无恙。”

王小虎闻言，脸上顿时臊得发烫，讪讪道：“哎哟，原来是舅哥！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误会，纯属误会！”

“好了，你的问题我已交代清楚，”柳红缨忽然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促狭，似笑非笑地睨着他，“如今我这里也有一问，还需相公如实作答！”

王小虎心头警铃大作，立刻侧过身去，佯装困倦：“夜深了，着实困乏，睡了吧！哎哟……疼疼疼……”

柳红缨早已揪住他的耳朵，嗔道：“闻听长江盟有位唤作李玉翠的姑娘，与王大长老情投意合，出双入对，形影不离，可有此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王小虎心头咯噔一下，仿佛被戳中了要害，一时语塞，支支吾吾，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窘迫万分，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柳红缨见他这副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看他耳根被自己扯得通红，又不禁心疼起来，指尖转而温柔地抚上他的脸庞，声音忽然变得低柔婉转：“相公……”

王小虎心头惴惴：“啊？”

柳红缨俏脸飞霞，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一只纤手悄然探入锦被之下，轻声重复，带着撩人的气息：“相公，你……还行不行？”

感受到她掌心传来的温热与挑逗，王小虎哪还不知其意，佯装勃然大怒，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佯怒道：“好你个小娘皮！竟敢质疑你家相公的雄风？今日定要你见识见识，何谓夫纲大振！”

霎时间，被翻红浪，战火重燃，满室春意盎然。

天光破晓，亮堂堂的阳光穿透窗棂，洒落满床暖意。

“似乎……该起身了。”王小虎推了推身边温软的娇躯。

柳红缨从被窝里探出头，望见窗外高悬的日头，惊呼一声，如受惊的兔子般弹坐起来：“羞死人了！怎地都晌午了！杰大哥他们定在外面等急了！我的衣裳呢？”她慌忙四下翻找散落的衣物。

两人穿戴梳洗完毕，王小虎牵着螓首低垂、满面羞红的柳红缨朝宴客厅走去。一路所遇盟中弟子，皆掩口窃笑，目光暧昧，柳红缨更是羞得恨不能缩进他背后。

会客厅内，气氛凝滞得如同冰封。宾主四人，李牧渔老神在在地坐在主位，偶尔端碗啜一口清茶，神色莫测。李牧羊则怒目圆睁，凌厉的目光如刀子般刮向客座上的两人。西门吹雨依旧一派云淡风轻，手中折扇轻摇，仿佛无视这初春的料峭寒意。而那位酷劲十足的杰仑，则一脸戒备，那柄标志性的双截棍就明晃晃地别在腰带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棍身。

“哈哈，各位，早啊！”王小虎甫一踏进大厅，便敏锐地嗅到了那剑拔弩张的气息，连忙打了个哈哈，试图缓和这凝重的氛围。

“哼！”杰仑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对柳红缨招手道：“红妹，到哥身边来！”

柳红缨垂着头，顺从地走到他身旁的座位坐下。

“红妹，少与那等寡廉鲜耻之徒亲近！”杰仑一脸不悦地瞥了王小虎一眼，关切地问柳红缨，“他没欺负你吧？”

柳红缨的脸颊瞬间红透，一旁的王小虎赶紧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道：“周……咳，舅哥！红缨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我疼她爱她还来不及，怎会欺负她！”

“哼！连我姓甚名谁都能叫错，还有脸唤我舅哥？”杰仑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

“啊？不是姓周吗？他不应该姓周吗……”王小虎低声咕哝，心知自己闹了笑话，尴尬万分，连忙转头岔开话题，对着西门吹雨堆起笑容：“哎呀，吹雨兄，你也在啊！不知这几日吃住可还习惯？”

西门吹雨被他这拙劣的转移话题逗乐了，“唰”地合上纸扇，语带揶揄：“吃好？住好？从昨日至今，我可是连贵盟半粒米都未沾牙，净啃些冷硬的馒头，喝的茶水也是凉的。至于住……昨夜我可是在贵盟大门外吹了一宿的冷风，直至方才，才得了一张冷板凳歇脚。王兄，你说我这‘吃住’，好是不好？”

王小虎朝满面杀气的李牧羊努了努嘴，压低声音道：“长江盟的酒菜，你敢放心吃吗？长江盟给你准备的房间，你真能睡得安稳？”

西门吹雨摇头苦笑。他与王小虎那点私人恩怨尚可揭过，但密林一战中，数十长江盟弟子惨死于巫坛主之手，这笔血债虽非他亲手所造，可长江盟岂会轻易区分？两家早已是不死不休的死敌。今日能安稳坐在这里，全赖王小虎与柳红缨这层关系斡旋，否则，恐怕早被乱刃分尸了。

“好了！正主既已出来，你们也不必再赖在我长江盟！”李牧羊是个爱憎分明的火爆性子，早已按捺不住，冷声直接下了逐客令，“请便吧！”

将三人送至大门外，王小虎紧握着柳红缨的双手，依依难舍。好不容易相聚，转眼又要分离，心中纵有万般不愿，却也无可奈何。他深知柳红缨如今的处境，她的一举一动，都可能牵动远方飞飞的安危。

目光无意间扫过街角，正见李玉翠抱着一捧东西从远处走来。王小虎心头猛地一虚，连忙催促柳红缨：“天色……不早了，你们早些上路吧。”

柳红缨何等聪慧，见他神色有异，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非但没走，反而松开王小虎的手，径直朝着走来的李玉翠迎了过去。

“唉呀，你别……”王小虎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想阻拦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李玉翠亦是愕然，被柳红缨笑盈盈地挽住手臂，半是疑惑半是窘迫地被拉到了僻静的街角。

王小虎远远看着，只见两女在那边低声交谈。柳红缨巧笑嫣然，神态自若；李玉翠却听得脸色时红时白，还不时朝他这边瞟上一眼，那复杂的目光看得王小虎心头如猫抓般七上八下，却又不敢靠近。

好一阵，两女才交谈完毕。柳红缨遥遥向他招了招手，与西门吹雨、杰仑翻身上马，扬鞭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街巷尽头。

“唉，那个……”王小虎见李玉翠低着头经过身边，忍不住开口，“不知红缨方才……与你说了些什么？”

“什么‘唉’？人家没名字吗？”李玉翠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语气微冷，“再说了，她与我说什么，与你何干？”

王小虎被她呛得哑口无言，心中暗叹：女人心，海底针，当真招惹不得。

“可怜呐！”一个悲天悯人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李牧羊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我这傻侄女抱着眼不见为净的心思，昨夜在外头晃荡了一宿未归。谁曾想，一回来就撞见这般郎情妾意、执手相送的场面，唉，可怜，可悲，可叹呐！”

王小虎懒得理会这恶棍的调侃，转身拂袖而去。

接下来几日，王小虎便将全副心神投入了船货筹备的繁杂事务之中……